宋涯會追上她的,而她,已經跑不動了,所以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個地方躲起來。
運氣好的話,也許能躲開宋涯的追擊。
但周玉煙知道,她的運氣不好。
原先在外頭跑,還聽不分明,等入了洞穴,腳步有了回聲,她終于知道身後,宋涯的腳步始終在不緊不慢地跟着。
他就像一條陰冷的毒蛇,追逐着、戲弄着獵物,待獵物筋疲力盡時,才大張着獠牙纏絞上來。
身體内殘存的力氣,在此刻消耗殆盡,周玉煙終于抵抗不住,跌倒在地,喉頭蓦地湧上一口腥甜,可她強行咽了下去,用手開始摸索着什麼。
身後的腳步聲,也出現了暫時的停頓,但很快就又有節奏地響起,一下一下的腳步聲,仿佛閻王索命的前奏,沉沉地壓在人耳畔。
山洞裡腳步聲疊回聲,回聲又疊回聲,此起彼消,讓人根本分不清追擊的是一個人,還是一群人。
但腳步聲最後,還是徹底消失了。
宋涯慢慢悠悠地從陰影處走出,微弱的亮光落在他白皙的隽顔,瞧着如懸頂不化的雪一般,寒涼至極。
他朝着周玉煙彎眼一笑。
這是個純稚又無辜到極點的笑容,可那雙毫無情緒,冷血到極點的深紅色瞳眸,又在告訴周玉煙——
眼前這個人是瘋子,一個兇殘嗜殺的瘋子。
“你為什麼要跑呢?聽話不好嗎?”
宋涯躬下身,略帶憐惜地用兩根手指輕撫周玉煙的臉,語氣遺憾道:“都怪你,這張臉破了。”
他的手,讓周玉煙如墜冰窖,她不知道她是怕的,還是冷的,居然因這觸碰不停顫抖。
而宋涯似乎很喜歡她害怕的模樣,有低低的笑聲從他的喉嚨傳來。
周玉煙趁着這個時機,飛快地扔出暗器小刀,朝着他的脖子扔去。
隻可惜,她現在實在是太虛弱,手上的力度沒了分寸,刀也就偏了方向。
刀沒有朝着宋涯脖子的方向去,而是對準了他的臉。
而宋涯絲毫不避,根本沒把周玉煙的攻擊放在眼裡,他隻是微微仰頭,張嘴銜住鋒利的刀刃,然後稍稍用力。
在周玉煙的注視下,兩顆尖銳的虎牙堂而皇之地露了出來,然後咔嚓一聲。
堅硬無比的暗器,就這麼被他咬斷了。
他的下颌線條漂亮又流暢,連帶着這咬刀的動作,也變得優雅十足。
見此,周玉煙輕笑一聲。
宋涯歪頭,伸手從溫熱的舌尖上拿下刀片,遞到周玉煙跟前,溫柔又殘忍地說道:“再笑,我現在就殺了你。”
周玉煙絲毫不怕,用黑白分明的瞳仁與他對視着:“不,原先是你殺我,但是現在......不一定了。”
宋涯譏诮的話尚未來得及說出口,就有鮮紅的血液順着唇角流下,他終于沒法再保持雲淡風輕的模樣,冷下臉攫住周玉煙瘦弱的脖子,問道:“你對我做了什麼?”
周玉煙被他掐得呼吸不暢,說話也變得斷斷續續:“是你......自......己咬我的......刀的,又不是我......逼你的。”
她努力露出個譏諷的笑,“敵人的刀也敢......亂咬,所以中毒......也是你......活該......”
宋涯皺眉,他低下頭,狠狠地掐着周玉煙的脖子,威脅道:“解藥呢,解藥在哪兒!”
“解......藥?”周玉煙朝他笑了一下,血從她的嘴角洇出,決絕又凄美,“你低頭過來,過來我就告訴你。”
“你想耍花招?”宋涯說着加重手裡的力度。
周玉煙痛苦地輕唔一聲,但她不能退卻,縱然再難受,也得繼續說下去:“現在......不是我......求你,是你求我,所以......你必須聽我的話......”
她掰着宋涯卡在她脖子上的手,故意激怒他道:“怎麼......不敢嗎?”
血順着宋涯的唇角,落到他的下颌,再凝聚成珠,最後落下。
血滴在正下方的周玉煙臉上,點點血迹落于眼下,瞧着與血淚别無二緻。
宋涯察覺到他的氣息在逐漸微弱,眼下除了答應這個女人的要求,他再沒有别的退路好走。
但為了防止她耍花招,他再一次加重手中的力度,離掰斷她的脖子,就差一點點。
周玉煙難受到淚水都滲了出來,并非她想哭,而是生理性的淚水,根本止不住。
美人落淚的場景,合該動人情腸,但這個人,不包括宋涯。
他那雙血眸仍舊無情無緒,冷漠十足。
他貼近周玉煙的臉,兩人幾乎鼻尖碰鼻尖,但并沒有半點旖旎的意味,宋涯隻是冷聲問道:“解藥呢?”
周玉煙沒開口,眼睫微顫,似乎快要昏迷過去。
宋涯皺眉,怕她就這麼死了,稍微松了松手。
就是這個時候,周玉煙抓住機會,朝他湊了過去。
宋涯的瞳孔瞬間放大。
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
居然在他唇上,落下了輕輕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