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飯都被他消化了,嘴裡也沒點味兒給他追憶一下。
他第一次問師父:“是不是我們更厲害一些,見元門再大一些,阙尤就會留在這裡了?”
師父道:“或許吧。但阙尤需要的不止是大門派,他還需要有人教他音術曲譜。那些東西我隻會皮毛。”
風封頭一次遇到這樣現實的事情。之前失去父母的時候,他年紀還小,不懂别離。在阙尤離開之後,他終于有了明确的修煉目标。不過幾年,他就步入神動期。邋遢鬼也找到一隻不錯的靈獸契約。
就此,他和邋遢鬼離開見元門,去八十一州各地降妖除魔。
在八十一州闖蕩了半年,他和邋遢鬼經過零州主城。他們無意在茶樓聽到一則消息:“本月十五,月家免費為修士平民奏驅魔曲!有需要的人就在那天晚上去月家啊!”
他和邋遢鬼一起去了月家。
不為驅除心魔,修身養性,隻為蹭月家一口茶喝。
在月府内,奏曲的音修還沒上台,他和邋遢鬼就把茶水和點心吃了個飽。周圍有修士笑話他們,他們就當沒聽見。
但是月家人真好,看他們吃完了,還派仆人來問他們茶水點心夠不夠,不夠再添。被這樣一關心,風封難得臉上挂不住,連忙道:“夠了夠了,多謝月家款待。”
接下來就是聽曲子。
風封本來打算趁此時間好好休息一下,結果奏曲的音修一出來,他便沒了休息的想法。
台上穿一身不俗法衣,抱着名貴靈琴,氣質淡然宛若仙人的音修,不就是之前整天對他說“無稽之談”的阙尤嗎!
對向往精妙音術的阙尤來說,來到音修大家月家成為門客,真的比待在見元門好千百倍。
邋遢鬼也認出阙尤來了,指着阙尤就要向風封說話,風封連忙捂住邋遢鬼的嘴,【别說話,阙尤說不定不想認我們。】
風封想帶着邋遢鬼立刻離開月家,但又不好意思拂了阙尤的面子,隻能在座位如坐針氈。這樣打個比方,你就能理解風封的尴尬:你的昔日好友飛黃騰達,你還在街上要飯,而且好巧不巧,好死不死,你要飯要到他面前去了。
原本風封打算一結束就溜,但阙尤攔住了他和邋遢鬼,“家主有請。”原來是替家主說話。風封松了一口氣,但又覺得有點失落。
不過月家主叫他有什麼事呢?
月家主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對風封和藹問道:“你是不是叫風封?”
他不明所以,還是點頭。師父撿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十歲了,他記得自己的本名就是風封。
“你是不是在澤州生活過?”
風封警覺起來,“你打探得這麼詳細,是想做什麼?”
月家主道:“如果你确實是我要找的風封,我有你親人的消息。”
如此這般、如此那般之後,風家昭告天下,說他們找回了風封——風家主流落在外的侄子。
風封記憶中他們都很高興,連阙尤都為他高興。不高興的可能隻有風封自己。他不習慣衆星捧月,不習慣客氣而嚴肅的先生,也不習慣按照風家的修煉方式修煉。
在風家待了半個月後,風封留下一封信,偷偷溜走了。他回到見元門,找他的師父。
師父聽他說了來龍去脈,笑道:“我就知道我手氣很好的,可以撿到你這樣身份的小家夥。”
而後風封便在見元門潛心修煉。
出去一趟,他原有的問題沒有得到解答不說,新的問題還越來越多。
“師父,人為什麼要修煉啊?那些大家族的人好像不修煉也可以得到很多東西。”
“那是他們前輩修煉的結果。隻要你也好好修煉,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修煉不是為了渡劫成仙嗎?”
“是。但是……真正可以成仙的人是很少很少的。”
“既然成仙的人這麼少,為什麼大家還要說是為了成仙而修煉呢,他們自己不知道成仙的可能很小嗎?大家應該更傾向做把握大的事情吧。”
“但成仙确實是修仙界所有修士的目标。”
“那為什麼要成仙呢?成仙能夠得到什麼嗎?”
“成仙不是為了得到什麼,而是為了給予他人什麼。”
“可是不成仙也可以給予啊,就像師父你給予我住處和食物。非要成仙才能給予嗎?為什麼神仙沒有給予我什麼東西呢?”
“小封啊,不要想這些問題了,你有些鑽牛角了。”
“哦……那我換一個問題吧。人為什麼要信道呢?道有什麼用處嗎?”
師父似乎是忍了他很久,聞言勃然大怒道:“不要問這種問題!修煉、尋道、成仙,都是有意義的!隻是這意義要你自己去找!一個修士不信道,他還修煉什麼呢?!”
“可是一件事沒有任何意義的話,還去做它幹什麼呢?”
“道就是你最想要的東西,你追尋一輩子的答案!”
“可是,可是……我為什麼要追尋虛無啊?”
“道不是虛無,道就是道!以後别問我這些問題了!”師父被風封氣走了。
風封不解:不是你讓我問的嗎?
然後他就去找書看,看看道究竟是什麼。見元門的書太少,最後他還是回了風家。
他們很歡迎他,風封還是有點不适應,但也隻能忍一下。
他就在書堆裡翻啊翻,找啊找,看啊看。
看了十年書,修了十年道,他得出一個結論:“道是不存在的。”
修士習慣将自己的所求,稱為道。譬如修為實力,錢權,名聲等物。道在本質上比希望和感情還飄渺。
聽到風封說這種話,風家人都說他瘋了,而後告誡他不要把這種話說出去,否則會倒黴的。風封知道自己沒瘋。而且他還有一個更瘋狂的結論沒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