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侍女回來時看見房内的慘景,去了最近的仙家求助,仙家派人殺了那邪物,老母也奄奄一息。但是老母臨死前告訴仙家,自己的兒子聽說仙人血可為她續命,抓了一個小仙童放血煎藥,她請仙家一定要放了那可憐的孩子。
“但仙家沒有找到那孩子。小侍女告訴仙家,小仙童已趁她和徒弟糾纏之際逃走了。仙家便收了那小侍女做弟子,并在藥劑師回來後,告訴藥劑師老母已死,且她一直不願喝小仙童的血。最後,藥劑師發着瘋離開了,再也沒有人看見他。”
老大爺客棧老闆和小二再說了什麼,月天清和風随肆都沒聽了。
這故事,聽的人都覺得險象環生,經曆的人更覺得是噩夢。月天清看着桌上菜肴裡已經凝固的油水,微微失神。
其實當年在八十一州各地除魔時,他也曾被此事困擾,遂至樂州一個鎮一個鎮地尋找當年的藥劑師住處。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終于找到了,不僅聽得這麼一段故事,還去了附近的門派,見到了當年的小侍女。
彼時,他是背負長劍深藏功名的大門派劍修,小侍女是小門派内醫術紮實卻默默無聞的醫修。她并沒有什麼天賦,學醫已經是和靈根最大的妥協。
聽了月天清的來意,她回憶了很久,才記起月天清來。
但她的反應出乎月天清的意料。
“你來找我做什麼,我沒有幫你,你也沒有幫我。我們彼此互不相欠。”她忙着和月天清撇開關系,似乎并不想被現在的同門知道過去遭遇的事。
原來某些事情的結,從來不在旁人身上。
當時微風拂面,正是一個讓人舒适的春天。什麼植物都在長,許多事也可以重來。
最終,月天清彎腰作揖,而後道:“好。那便祝你修行順利,生活如意。在下告辭。”
思緒回籠,月天清也想起了自己為何百魔不侵。這并不是桀骨的功勞,而是他明白了一個道理。
那就是,别太看重某些東西。從前他非要死守道義,但說個不中聽的話,即便是大家公認寶貴的性命也不算什麼,每天都有不知道多少人丢命,所有的東西都如鴻羽一般輕,沒有什麼可以壓垮一個人的肩膀,除了他自己的執念。
月天清搖搖頭,決定不再想正邪一類的事情,這東西細細深究起來太沉重,他現在的胡子眉毛都半兩重呢,不能再在腦袋裡添東西了。
他一擡頭,發現風随肆也停箸。
“還要吃嗎?我讓小二熱熱菜?”風随肆搖搖頭。但旁邊的小二耳朵靈,聽見了月天清的話,跑來主動幫兩人熱了菜。
客棧老闆笑道:“都怪聽你這故事,搞得我的客人菜都吃涼了。”
老大爺撇撇嘴,“分明是你這菜太膩了,我聞着都油大呢,誰愛吃這個。”
為了不讓客棧老闆将老大爺的話放在心上,也為了不辜負小二的熱情,兩人雖無食欲,但也又吃了些。
飯後,風随肆和月天清一起上樓休息。兩人隻訂了一間房,待洗漱後,吹了燈,他們躺在各自的床上。
月天清發現沈峰自從聽了那故事後便有些低落,斟酌後道:“小峰,你怎麼了?”
安靜的室内響起隐靈溫和的聲音。
風随肆歎了口氣,“我在想剛才那個故事。故事裡有小侍女,藥劑師和他的老母,邪物,那個徒弟,還有小仙童。故事的最後,小侍女去做了仙門弟子,藥劑師瘋着死了,老母也死了,那個徒弟被邪物吃了,邪物被仙門殺了,那小仙童後來怎麼樣了呢?”
月天清沉吟片刻,道:“小仙童逃走了。”
“嗯……隻是逃走就夠了嗎。”
月天清笑了笑,“你怎麼這樣關心他,明明他隻是故事裡的配角吧?”
隐靈的回答滴水不漏,但風随肆就是覺得隐靈有時不經意露出的溫柔和從前那人非常相似。他覺得自己最近實在想得太多,搖搖頭,道:“隻是覺得那麼小一個孩子自己逃走真是不容易。”
次日,兩人問了回玄桂鎮的路,踏上歸途。
走着走着,風随肆感覺有些不對,“我們昨天沒有走過這條路吧。”
月天清:“我們昨天在附近繞了圈子,其實玄桂鎮離這裡不遠。現在選了一條更近的路。”
風随肆點點頭。
爬過一個山頭,月天清忽而停下了。他看着遠處的某個地方,眸光顫動。
風随肆:“怎麼了?”
遠處的那個房頂月天清再過百年也不會忘記。
真的有這種巧合嗎?他現在是不是身處魔的幻境,要不要把桀骨喚出來?
月天清搖搖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一棵香椿樹,想說沒什麼,我們走吧。但是來都來了,不看一眼,萬一以後惦記,還禦劍千裡過來嗎?
于是他道:“我有一位好友,從前拜訪過他家,沒想到今天居然歪打誤撞又看見了。”
他這樣說,風随肆便道:“那我們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