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随肆出關時已九月了。這次,隐靈同樣在門外等他。
嘩啦啦的秋雨洗得山林一片碧色,白衣老者正盤腿坐在屋檐下,遙望遠處的雨中群山。他身側架着小火爐,火爐正在煮水,一副樸素茶具被擦得幹幹淨淨,等待使用。
這次不需要風随肆主動說,隐靈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的變化。
風随肆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走過去提起燒得咕噜咕噜冒大氣泡的水壺,倒水洗茶,而後将一杯醇厚的茶推給老者。
月天清回頭和他對視,笑了笑,捧起茶喝了一口,“謝謝。”
風随肆也坐下,兩人一起在屋檐下悠哉地煮茶聽雨。這小院雖舊,但屋頂可謂曆盡風霜而不朽。兩人住進來兩個月,一直沒有發現屋中有漏雨的迹象。當然,除了某次屋頂替風随肆頂罪。
風随肆嗅着茶香,擡手伸出屋檐,任由冰涼的雨水滴在他的掌心,快樂地道:“這才是活着的樂趣嘛。”
月天清這些日子一直為尋不到的飛天之法而困擾,思緒繁雜,聞言摒棄雜思去聽雨,感覺天下無他所尋,但……其實也沒什麼。
“是的,這才是活着的樂趣。即便我一輩子都找不到,但我依然可以活得很好。”
風随肆這下知道他在低沉什麼了,不太高興地說:“怎麼能這麼說呢,‘一輩子都找不到’真是喪氣話,你還可以活很久呢,不要覺得找不到了,萬一明天起床就找到了呢。”
月天清失笑,“你說得對,也許明天起床就能找到了。”
萬一天道真的開了眼,明天早上就把他叫去了呢?
次日,風随肆發現老人好像變年輕了,因為他在替隐靈梳發時找到了一些黑絲。
“你這是長黑頭發了?真是不可思議啊。”他記得先前隐靈的頭發是全白的,沒有一根黑。
月天清不置可否地笑道:“是嗎?”
應該有易容術可以把頭發變白吧?
他想起眼前的小輩在找什麼人,心想或許可以幫他找找,道:“我記起從前的一些事情,也和從前認識的人恢複了一些聯系。如你所想,我以前确實是一位門派長老,你要找的那人叫什麼名字,在哪個門派?或許我可以找找關系。”
風随肆思考一二,道:“他在某個大門派,怕是很難找的,那個大門派你肯定聽說過。我之前某次去找他,在他所在的門派門口蹲了好久,最後還是他哥哥來接我的。”
“怎麼了,為什麼不是他親自來?”月天清以為自己要聽到一個被道侶抛棄的戲碼,不料風随肆說:“他被長老提走訓練去了,抽不開身。”
月天清聞言感覺有些微妙的熟悉感,但沒有理出頭緒,遂繼續問道:“他所在的大門派是?”
“崇德門。”
“……”
月天清差點一口茶嗆進鼻子裡。風随肆連忙過來幫他拍拍後背,好像怕他不信,補充道:“他天賦很好的,也特别努力。”
出于某些月天清自己也看不明的心理,他沒有說出自己的身份,而是笑着問,“那确實是大門派,我找關系怕也進不去。你有想過怎麼進去嗎?”
“等之後崇德門十年一次收弟子的時候,看看能不能進去。”
“祝你順利,修行上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我。”
月天清在此之前從未參與過崇德門弟子選拔的事務,但據他所知,這件事樞機地要出不少力,屆時如若實在不順利,他可以幫沈峰一二。
此後的日子,風随肆專心修行,進步一日千裡。當然這不僅有上輩子的經驗,也有隐靈全力幫助他的原因。
恢複一些記憶後的隐靈變得寡言少語态度莫測,風随肆時常覺得他的笑并不像從前那樣發自内心,有些擔心隐靈,但又無處開口。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風随肆的修煉卻再次遇到瓶頸。他心煩意亂了好幾天,終于在某一天随手把劍丢到一邊,仰天長歎,“唉,要不是去崇德門要考查修為,我真不想修煉了。”
隐靈也早已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失笑,問道:“那你想做什麼?”
風随肆看着遠處的草地和陽光,道:“我想去山裡轉兩圈。”
“那今天就不修煉了,去玩吧。”
風随肆不說話,隻看向隐靈,眼中的期許混雜着猶豫。月天清覺得好笑。就是他這種活了一百多年的老家夥也會需要休息的呀,沈峰對自己的要求實在太高了。
“修煉又不是一天就修成了,少了今天又怎麼樣,反正最近你心浮氣躁,修煉也修不進去。”
風随肆覺得隐靈說得太有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