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池。
從棧道往裡望去,月天清的住處沒點燈。房後卻很明亮,照得房子拉出長長的影子。十來顆月明珠被挂在竹林裡,圍出一片空地。
月天清正在那片空地中間練劍。
月空落從風廊走過去,一點一點将月天清的動作看清。他這時才突然發現,月天清已超過他不知多少。無論是哪方面,他都不能赢過月天清。
天清什麼時候這麼強的?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麼,他才驚覺,他是真的不關心天清,連天清每日的成長都不曾看見。
走到近處,月空落喚道:“天清。”
月天清用餘光認出來人,道:“等一下。”
月明珠散發出的光芒明亮,吸引了許多飛蟲。飛蟲橫沖直撞,經常沖到月天清身上,臉上,但他卻不為所動。
待一套劍招練完,月天清方收劍,看向月空落,“哥哥,有什麼事嗎?”
聽到這聲哥哥,月空落便知道兩人間的關系模樣走到最差的地步。他搖頭,“沒有,我隻是想看看你。你一直練劍到現在?”
月天清帶他走進小屋,“沒有。原本計劃練到下午,下午有事,推到晚上了。”
“不要太累了。明天也能練。”
月天清倒茶推給他,聞言有些莫名其妙,“明天還有明天的事,練劍是不能荒廢的。”
“你在為明年三月作準備嗎?”
月天清自己也坐下喝茶,“自然。”
半晌,月天清道:“哥哥你找我有什麼事,我感覺你說話吞吞吐吐的。”
月空落其實想問月天清有沒有恨過他,但他嘴上隻道:“我知道了。師父和娘的事。”
月天清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感受,紀聊群死前都沒說出來祈求月空落的原諒,換自己心安,現在月空落卻自己知道了。或許是他猜到月空落知道後會一直心有芥蒂,才沒開口吧。
“哥哥是想問我什麼?”
“你多久知道這件事的?”
“剛入崇德門我就猜測他對我們的青睐另有隐情。後面我們去青鋒劍山比賽,我無意聽到他和劍主的對話,遂而知道了。”
月空落震驚,“這麼多年?”
月天清點頭。
“你怎麼猜到另有隐情的?”
月天清看他,笑,“你真的要聽我說嗎?哥哥?”
月空落感覺不妙,但還是道:“你說吧。”
“我感覺哥哥的天賦雖然高,但也沒高到掌門願意打破原則為我放水的地步。”
月空落幽幽道:“但現在證明他的選擇沒錯,我的弟弟值得他那麼做。”
月天清笑道:“現在的事,當時的掌門怎麼料得到?他當時應該做好收一個廢物為徒的打算了。”
“不要這樣說自己!”
“沒事的,我不在意了。” 月天清看向窗外。
窗外,鶴池波光粼粼,一輪明月,一座小亭。風光正好。
月空落也欣賞那景色,半晌,喃喃道:“娘有對我失望過嗎?覺得我認賊作父?”
月天清轉頭看他。
“娘不會的。我問過她。她說不關我們的事。她在你大婚時和紀掌門聊過了。她說她理解當時的情況和紀聊群的想法,她也早就看開了,隻是她不願再撿起從前,‘花木五君子’她不願再參與。”
“……”
“可能她是嘴上逞強,也可能她真的覺得無所謂。或許人生進行到某一階段,之前的事便不想再提。”
“也許是吧。我現在覺得娘當年好厲害。我從來沒有想過,她居然曾與崇德門掌門之位隻有一步之遙。我也從來沒有想過,她年輕時是那種性格。
“據說當年參與觀念浪潮的女修都很反對在家操持,養育孩子,她在月家撫養我們的時候,會覺得難過嗎?”
月天清沉思一陣,說:“我覺得她愛我們。”
“我也覺得她愛我們。”
其實月天清覺得那時的班雅并不開心,或者說是失志之悲與愛戀之樂相交織,開心得不純粹。幼時的他曾在練劍時看見班雅期盼的眼神。
當時他以為那是班雅期盼他有所成就。現在看來,那其中也包含了班雅對自己的期望——她希望自己能重新提起劍。
事實證明她做到了——她曾禦劍從零州飛到花州,飛越一千六百裡,見了自己和哥哥最後一面。
次日,月空落對月天清道:“我可否派一個任務給你?”
月天清行禮,“掌門之命,太清自當盡力完成。”
“南宮鏡在茶州遇到了麻煩,還請你去幫她一趟。”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