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的聲讨,絲毫沒有影響到月天清。他還要乘勝追擊,宿墜竹卻将他攔下,“夠了,夠了!太清!”
月天清淡淡看向他,道:“我沒有擊中掌門的遺體。”
确實,紀聊群完好無損,隻有腰帶遭了殃。衣袖翻飛間,衆人都沒看清。
宿墜竹沒想過月天清還有這樣的一面,聽着旁觀者對月天清的斥責,他冷汗淋漓,道:“太清,你先回去吧,你先回去休息吧。音修來了。”
月天清知道宿墜竹為什麼叫他離開,但他還是道:“音修對戎君沒用。”
宿墜竹擦汗道:“不需要太有用。”
戎君看見這鬧劇,感覺傷都好全了。一面往外飛,一面道:“來年三月十五南宮遺址,修仙界可敢與我一戰!你們若是答應,一直到開戰前,我都不動你們八十一州一個人!”
宿墜竹高聲道:“爾等邪魔,休得猖狂!來年三月十五若是沒看見你,我宿墜竹踏破八十一州都要把你揪出來!!!”
戎君哈哈大笑,“希望修仙界不要先逃了!哈哈哈!……”
放完狠話,戎君飛得不見了,隻留下一陣魔氣污染崇德門。
經此一事,崇德門中多出許多指着月天清竊竊私語的人。月天清還是如從前一般,挺直腰背,默默做自己的事。但對他有成見的弟子隻覺得他高傲。
“他傲什麼呀!我不需要他來救!”
雖然徐卉流等人每次聽見這種話都要去告誡那弟子一番,但人們說閑話時往往有一種叛逆心理,你不要我說,我就偏偏要說。
于是,流言越演越烈,月空落甚至收到請求他大義滅親,驅逐月天清出崇德門的申請。
看到這種申請,月空落不知道該怎麼辦。
其實不是不知道該怎麼辦,隻是他有時候也對月天清很不滿。
……
是夜。
一道人影無聲走進把守森嚴的停棺處。沒有人發現他,因為他習得崇德門最好的隐息法術春澤野馬,沒有人識得破。
月天清駐足在紀聊群棺前。
紀聊群死後被喂了保存屍體的靈藥,故而此時的屍身還是完好的。當然,任誰都不知道,重重衣物遮掩下的腿部,是何等駭人的腐爛之景。
“……對不起,我隻是一時太憤怒了,沒能控制住自己。”
紀聊群自然不能說沒關系。這種冒犯之事,放在他生前,想必也要對月天清大怒一場。
月天清想說,我好恨你。
因為你的存在,我才知道,這世界果真沒有完美的東西。沒有剛打瞌睡就送枕頭,沒有突如其來的關心,沒有純粹的好。
因為悄悄在心底毫無保留地信任過,所以在面對真實的對方時,他才格外難以接受。
但是,這句“恨”,他早在紀聊群死時說過了。紀聊群哪裡不明白他的恨?
他還有一句話想說。想說很久了。隻是心裡一直别扭。
“師父。”
月天清向着棺材磕頭。
這一聲悶響,在寂靜的停棺處,居然有一些回音。
“您且放心,不管如何,我不會棄崇德門于不顧,不會棄天下于不顧。我會拼盡全力,去做我能做的一切。我不會對不起您的培育之恩。我也不會對不起我修行練劍的初心。”
請相信我。
……
單融冷幫助月空落處理崇德門事務時,偶然看見了那些荒唐的請求,道:“這些為什麼在這裡?”
月空落看清他指的是什麼,道:“有弟子送來的。”
單融冷的表情變得很嚴肅,“不。我是說你為什麼不處理掉?”
月空落以為他是支持把月天清驅逐出崇德門,裝糊塗道:“怎麼處理?”
單融冷明白過來,厲聲道:“我是說把信處理掉,向弟子說明月天清的為人,你要去表态!”
月空落笑了一下。
單融冷被他激怒了,但沒有發火,而是去找季數蘭和徐卉流。
徐卉流和季數蘭來了。
看了他很久之後,徐卉流道:“你是太清唯一的哥哥,你也不支持太清嗎?”
月空落的眼淚一下子流下來,“我不是不支持,我隻是,隻是!”月空落哽咽,“不理解為什麼。”
徐卉流輕輕說一聲抱歉,道:“你是不理解為什麼月天清對你師父那麼冷淡嗎?”
“對啊!”月空落吼出來,“師父對他有什麼不好的,他在師父臨死的時候連一聲‘師父’都不叫,他還非要師父當着大家的面求他!”
徐卉流笑着遞去一條手帕,“太清肯定不是要别人求他,他才願意幫忙的。我給你講一件我少年時期的事吧。”
月空落點頭。
宮殿外夜風呼嘯,宮殿内燭淚悄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