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戲總是一出接一出,一折落幕一折又起,有些角兒才剛剛登場,着什麼急!”
鐘袖覺得他話裡有話。
“今日無事,不如帶咱家去你馬場看看?”樓鏡狀似無意開口。
鐘袖心頭一跳,整個人如受驚炸毛的貓兒,全身汗毛乍起。
樓鏡饒有興味地交疊起雙腿,手肘搭在車窗上支起下巴:“這麼怕作甚,咱家又不是第一次和你聊起。”
鐘袖:“……”
不管什麼時候聊這個都很吓人!
“烏糟地方哪能是先生能落腳的,您要是悶了,我陪您到别處轉轉?”鐘袖打哈哈。
樓鏡:“取取經,畢竟咱家的馬兒也快到京城,總要提前準備好如何安頓它們。”
鐘袖一臉不解。
鐘袖睜圓眼睛!
“南漠截我生意的人是先生!”
鐘袖無語:“好歹您是皇室中人,怎麼能與民争利!”
這是她迄今為止投入最多的生意,而且最終目的也是想着萬一先生還是要上戰場,她能助一臂之力。
沒準備虧,但她也沒想着用這批南漠馬匹囤積居奇。
誰能想到既定買家會親身進場競争啊!
“你若同意,車馬市場的頂撞咱家可以一筆勾銷。”
他可還記着小崽子擋在青禾身前的笑裡藏刀。
鐘袖:“……”
去就去呗,反正她那草台班子除了隐蔽點兒,并沒什麼秘密。
馬車改道,平安越走越奇怪:“老祖宗,這不是去别院的路麼?”
别院地契還是他親手送的呢!
也不知道兩枚銅錢給老祖宗灌了什麼迷魂湯,竟然要親自送她回别院。
結果車輛快到别院的時候,鐘袖撩開簾子跑了出來:“繼續往前走,前面路口右轉。”
“你不住這裡了?”
平安在宮裡早就養了門選擇性失聰的本事,所以剛在樓鏡和鐘袖在車裡的對話他并沒有聽,是以不知道這會兒鐘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今日聽她安排。”樓鏡在車廂裡淡淡吩咐,聽上去心情不錯的樣子。
别院陪送的莊子很大,等平安按照鐘袖的指引左轉右拐快要暈頭的時候,一行人終于到了目的地。
繁盛的果園後面是一片荊棘林,本來是為了防止動物進來糟蹋果子,現在被刻意修改過後便成了天然的圍牆,尋常人根本不會察覺圍牆裡養着什麼。
甫一進去平安險些被熏個跟頭,他用衣袖捂着鼻子控訴鐘袖:“這裡也太臭了,你也不知道多找些人來收拾!”
鐘袖聳肩:“我窮啊!”
她可從頭到尾都沒撒謊,是真的窮!
馬匹買回來費錢,養起來更費錢。
每日光是草料就是筆不小支出,以至于她看到賢哥兒記錄的每日支出都是兩眼一黑。
好在草料莊子上可以自産一些,再加上她也不打算将它們當寶貝伺候,所以隻找了三個簽下賣身契又懂養馬的人在這裡伺候。
人力有限,能照顧好這些馬就已經不錯了,環境實在不能奢求。
樓鏡用帕子捂住口鼻,皺眉跟着鐘袖往裡走,時不時還要注意腳下的‘障礙物’。
從頭走到尾,鐘袖在一排茅草屋前站定:“這兒是存放草料的地兒,再往那邊走是他們住的地方。”
樓鏡:“……”
當真是一目了然,簡陋得令人發指。
調整了呼吸,他放下手,不客氣點評:“這些馬放在你手裡就是暴殄天物。”
巡視茅草屋裡的草料還算幹淨充足後,面色稍霁:“馬是有靈性的,你這樣将它們拘在馬廄,時間長了它們會喪失原有的優勢,甚至會陸續生病。”
鐘袖何嘗不知。
她有些煩躁地抓抓耳朵:“我已經盡可能讓人每天安排它們出來活動了,可地方就這麼大,我又不能放它們去别處撒歡,暫時就隻能這樣。”
養馬她沒經驗,能提供的條件已經盡己所能。
樓鏡的目光不知何時變得鄭重,他垂眸看着鐘袖,問:“鐘袖,南漠良駒難得,也是戰場上的一大殺器,放在這兒隻會将它們養廢,你可願意将它們轉賣給朝廷?”
鐘袖怔忪。
她從沒想過這些馬會轉賣給朝廷啊。
因為她是打算将來若先生還要上戰場督軍,誰統兵她就轉賣給誰做支持。
“我…我沒想過!”鐘袖誠實交代:“就想着趁現在有機會就先弄回來了!”
樓鏡沉默半晌不知在思索什麼。
鐘袖站起來,右手不自覺在拂袖的刀柄上轉動,貓貓祟祟地問:“給朝廷的話,先生可以支配麼?”
樓鏡思緒被她拽回,挑眉:“你想把它們賣給咱家?”
鐘袖點頭:“賣給朝廷最後不知道落到誰手裡,賣給先生的話,您想怎麼安排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最好是先生養一支部曲,給他們全配上最好的裝備和戰馬,到了戰場上把先生護得密不透風。
前頭的大劫小難已經平安度過,隻要戰場不受傷,按照先生現在的身體狀況,應該不會早早離世。
或許連她自己都沒發覺到,此刻她眸光的遺憾有多深。
不過這抹遺憾很快被市儈取代,她仰着臉給樓鏡畫餅:“先生有人,有地方,有辦法,把它們接手後肯定能養得膘肥體壯,上了戰場風馳電掣!裡面還有母馬,到時候給它們配上如意郎君,生下的小馬駒更是神駿非凡,那豈不是優良子孫無窮盡!”
樓鏡:“……”
“就是吧…”鐘袖搓搓手指:“先生也知道,這些馬來之不易,價格咱們得好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