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回她一個後腦勺。
鐘袖撇嘴,挺直脊背靠近小泥爐邊坐着的樓鏡,也不說話,還不着痕迹地搶了平安布菜的活計。
“有事?”
鐘袖:“啊,沒啥大事兒!您繼續用膳!”
即便是在宮裡浸淫多年,樓鏡身上依舊有世家公子的烙印,刻在骨子裡的儀态規矩很難讓人忽略他的存在,屬實太賞心悅目了些。
樓鏡能信她鬼話?
被那雙眼睛盯着,誰還能繼續安穩用膳?
秒懂他意思,鐘袖隻得讪讪開口:“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兒,我就是想跟您買些人。”
“不賣。”樓鏡拒絕的幹脆。
“為什麼?”鐘袖不解。
那些百姓他又不會帶着,就算放他們回去,沒錢沒糧,他們除了死怕是也隻能重走舊路,賣給她有什麼不好?
“不為什麼,你買不了。”指了指她的袖袋,樓鏡嘲諷:“即便有咱家給出去為你保命的銀子。”
鐘袖假裝聽不出他話裡的機鋒,皺眉給他科普:“牙行賣一個青壯也不過二兩銀,那些百姓還有老有少的,我怎麼就買不起了?”
樓鏡十指交握放在膝蓋上:“截止現在,他們還是良籍,如果你想試試新朝律法,盡可去做。”
一記悶錘落下,鐘袖也懂了,這事兒找掌印沒用!
看她蔫頭耷腦的模樣,樓鏡敲敲矮桌,示意鐘袖添茶,品了一口後才慢悠悠道:“良籍隻可聘。”
鐘袖拎着茶壺的手一頓,眸光乍亮,嘭地将茶壺放下,樂颠颠跑走。
樓鏡也不知她用什麼法子說動那些人,總之隊伍再次出發的時候,青禾已經帶着約莫兩百人的隊伍朝着來路的方向折回。
馬車上,樓鏡懶洋洋提醒:“咱家若是沒記錯,青禾也是咱家聘請的镖師。”
沒經過東家同意擅自離開,這是毀約。
“沒事沒事,他将人交給賢哥兒後就會追回來的。”鐘袖心情愉悅地翹着腳,豪橫表示:“這幾日的工錢您看着扣,沒事兒!”
有了剛發的橫财,她這會兒腰杆比較硬。
等青禾把銀票交給賢哥兒,莊子上的燃眉之急就能解決,這點損失她付得起。
樓鏡哼了聲繼續看桌上的輿圖。
馬車外除了樹就是草,鐘袖呆着無聊便也湊過去看。
很快她就發現一點奇怪的地方:“從京城去淮南道,走這兒陸路換水路不是更快?為什麼要繞道金陽城?”
樓鏡好奇的卻是:“你看得懂輿圖?”
“呃…不會不行啊。”鐘袖輕歎一聲。
陪着明順那厮異國他鄉求生,想要逃回去,看不懂輿圖怎麼行?
這門技藝她可是用一身皮開肉綻的鞭刑換來的,所以縱然回爐重造仍舊記憶猶新。
樓鏡聽她聲音有恙,轉過頭。
小崽子睫毛濃密,半垂着在鼻梁投下一片剪影,嘴唇緊抿,似乎是想起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怎麼,她的輿圖難道不是跟那張姓祖孫學的?
而後又想到她曾經逃荒……
“咱家受勉之所托去金陽,他的産業就在…你的莊子旁邊。”
“嚯,原來那片荒地是他的啊!”鐘袖很快收起情緒,一拍腿:“我就說都到春耕了,那片地怎麼還是荒草遍地,合着根本沒人盯着!”
想到那大片肥地就那麼荒着,鐘袖一臉嫌棄:“他家又不缺家仆,派個忠心的過去看着點也好啊。”
樓鏡:“世家子不可置私産。”
鐘袖龇牙:“既然不能置私産,那為什麼要買!”
買了又不打理,這不是浪費麼!
樓鏡對此沒多說,指着輿圖某處道:“很快要換船進入淮南道,等到下個府城,你重新添置兩套衣裳,規矩點跟着我。”
“嗯?”
“那些人既然知道咱家來了,想來鴻門宴已經擺好,咱家出入帶個伺候的丫鬟比帶個镖師更容易讓人放松警惕。”
鐘袖不解:“這路上除了那窩匪患,連人都見不到幾個,他們怎麼知道您來了?莫非路上還有暗哨?”
“何須暗哨。”樓鏡冷哼:“咱家出京并不是秘密,匪患未将咱家吓退,自然有别的招數。”
鐘袖:“!”
她懂了!
土匪哪有什麼仁義道德,她就沒聽說有土匪劫道是不見血的!
合着那些人是被人安排來阻攔樓掌印的!
為什麼不殺?
這位不但是新朝的開國功臣,還是陛下的親叔叔,若真死在南巡的路上,那淮南道就等着帝王一怒吧!
“咦?那是不是說接下來我們就安全了?”
“安全?如果陪太監逛青樓也算安全的話。”樓鏡涼涼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