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人多眼雜,你還不如約他在宮外見呢!”鐘袖覺得忒麻煩。
曹甯洩氣:“你以為我不想啊!還不是父王總覺得時下不太平,給府裡的人都安排了扈從,我現在走哪兒後面都帶了數十人!再加上範祁陽那厮神龍看守不見尾,我總不能把信兒遞給範家長輩吧!”
她還曾專門讓婢女去那座小宅子打聽,可她娘老子說那幢宅子賣了,範祁陽自離開後就再沒出現過。
拖長了音調,曹甯搖着鐘袖:“你就幫幫我吧!我保證,以後你有事需要幫忙,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
鐘袖忽然就想起了給過她相識承諾的嶽夕顔,挑眉笑:“好啊。”
中秋宴當日,公爵勳貴陸續進宮,範家作為四世家之一自然也在應邀之列。
鐘袖借着相熟的侍衛和太監遮掩混入常宴宮,四顧尋找範祁陽之際,小眉頭皺了皺。
不對勁!
常宴宮内值守的地方看似松散,但所站位置都是各處關鍵,大殿門口兩側位置更有十數位禁軍把守。
再聯想到一路走來時所見布防,鐘袖身上的汗毛瞬間炸立。
找到範家的坐席位置後,她借着送酒走過去,一邊倒酒一邊不動聲色地問坐席上滿身書卷氣的青年:“敢問可是範祁陽範公子?”
青年同樣面不改色,整理衣擺時輕輕颔首。
“明順公主命奴婢給您送一物。”托盤下,鐘袖将信給他遞過去,又小聲道:“今日宮宴怕是有變,還請公子見到殿下及時帶她離宮。”
範祁陽這才擡眼看她,悄然将信收進衣袖:“多謝。”
鐘袖出常宴宮後疾步而行,有心打量之下眉頭蹙得更緊。
想了想,她轉去冷宮,章六正在修理賭具,看她進來嘿了聲:“今兒都在忙,這幾日歇業打烊,姑娘想耍可得另覓他處喽!”
鐘袖抄着手:“六哥,你找人打聽下今日宮宴的流程呗,還有參宴的賓客,打聽得越詳細越好。”
“怎麼?”
“掌印之前被罰,咱們沒什麼大本事隻能在後宮折騰,眼下有人主動送上門,人多事兒雜的,出點小意外也無妨嘛!”
章六眼睛乍亮,東西也不修了,精神抖擻地就要出門:“好好好,這幫孫子不做人,入了宮就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地頭蛇!”
鐘袖雙臂環抱看他腳步聲風出殿門,自己轉身回三省山居。
平安罕見地出門迎人:“兩枚銅錢,你怎麼這時候回來?”
鐘袖挑眉,上前按住他肩頭:“平安,你心虛的樣子真可愛,來,跟我說說掌印安排了什麼?”
平安眼神閃躲:“說…說什麼?市買司那麼忙,你不去辦差跑回來做什麼?”
鐘袖扯了扯他頭上的發包,龇牙:“我早晚把你的風筝都燒喽!”
常宴宮,賓客入席,皇帝一臉萎靡落座,蔡公公高唱開宴。
鼓樂笙笙,觥籌交錯,待舞姬退下,颍洲王起身看了眼龍椅旁長身而立的樓鏡,問:“陛下,恰逢中秋團聚,萬歲壽誕,我等均不遠千裡迢迢而來,怎的不見肅王?”
皇帝四下環視,側頭問:“肅王何在?”
蔡公公小心觑了眼樓鏡,躬身道:“回陛下,郡北日前派人前來告罪,肅王染了肺痨,正在别莊養病呢!”
皇帝瞳仁驟縮:“肺癌!”
殿内一片抽氣聲。
“既是染了肺痨,可曾延請太醫?”
樓鏡擡眸:“太醫早在十天前就已經前往郡北,颍洲王可是要咱家命人将肅王的脈案命人取來?”
“本王要脈案何用?隻是肅辛郡緊鄰涼洲,地處要塞,秦鼎正率大軍抵禦南漠,肅王病的這麼巧如何不令人多想?”
“那咱家安排車架送颍洲王去郡北親自查看如何?”
颍洲王怒發沖冠:“此乃宮宴,大殿之上,何時有閹人說話的地方!來人,将這個罪臣餘孽給本王帶下去!”
大殿内無人動作,一時間安靜地落針可聞。
樓鏡抄手朝前走了兩步:“這兒是常宴宮,颍洲王莫不是以為還在颍洲封地,萬事皆可由王爺做主?”
皇帝支着額頭看戲,聽到颍洲王說“罪臣餘孽”時,混沌的眸光清明了些。
樓鏡似未察覺,寸步不讓直視颍洲王。
懷王搖着酒盞起身打圓場:“佳節盛宴,鬧得這麼劍拔弩張做什麼?樓掌印,颍洲王也是為國事憂慮,别介意。“
樓鏡退回到皇帝身側,并未做任何表示。
颍洲王被懷王拽着坐下,壓低聲音怒喝:“他平素裡在皇宮也是這般?”
懷王:“何止呐,這幾年陛下的折子都是他在處理,比起我們,他恐怕更得陛下信任。”
“牝雞司晨,宦官禍國!”
懷王不置可否,隻是壓低了聲音提醒:“有脾氣也先壓一壓,都指揮使蕭鳴和他關系不錯,在皇宮裡想動他不是易事。”
“再多人護着又怎樣,樓家都死絕了,本王還怵一個太監不成?”颍洲王飲盡杯中酒,陰鸷地看了眼樓鏡。
懷王指尖在酒盞上繞,低頭時淺勾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