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蒙天色下視野不清,樓鏡沉了呼吸,亂了分寸。
鐘袖咬着他下唇,伸手擋住他欲伸往自己脖頸的冷白掌心,蔥白手指鑽進去緊緊扣住。
嘗到血腥味之後她才擡頭:“掌印,您進宮時年歲已長,本就有損壽數,再糟踐下去您還有幾年好活?外面的人想求個活路難如登天,像您這樣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換我阿奶來,就該拿大掃帚抽您!”
夏夜涼風吹過,樓鏡氣息漸穩,他閉了閉眼睛,斂起滿目凜冽。
“鐘袖,你僭越。”
鐘袖哼哼:“我都不知道這倆字怎麼寫!”
樓鏡從她滾燙的掌心裡抽出自己的手,抹了唇角猩紅點在她額心中央,涼聲道:“從咱家身上滾下去。”
鐘袖虛虛騎跪在他身上直起腰背:“老規矩,不能罰我,不能算後賬。”
樓鏡氣笑,斜眼看旁邊捂着眼睛偷看的長忠:“再不過來,咱家先處置了你!”
長忠趴着看戲正興緻正濃,突然被點名尚有些反應不及。
樓鏡半撐身體,墨發垂肩衣衫淩亂,視線從她額間逐寸下移,一直到兩人身體交纏處停駐。
小崽子一點沒有男女大防的意識,這樣的逾矩第一次。
她是真不懂什麼叫危險,還是沒把他當個男人?
想到這兒,他臉上的神色比之被推倒時更難看。
不等磨蹭的長忠,他忍疼翻身站起,拎着鐘袖的後頸就往寝房疾步走去。
“掌印?”鐘袖一時不察被他拽着走了好一段才反應過來事情不對。
今天掌印似乎沒打算跟之前似得放過她啊!
扒住門框,鐘袖賴在門口不願意再往裡面進:“掌印,咱們方才說好了不秋後算賬的。”
樓鏡笑的邪氣沖天:“還沒到秋上。”
腋下一抄把人抱進屋,路上蘭草被撞折了草葉無人關心。
衣衫被扒開的時候鐘袖這才慌了神,雙手按在胸口警惕:“掌印,您要做什麼?”
“小崽子,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非禮咱家,是不是覺得咱家真的不會把你怎麼樣?你怕是不知道,宦官也多的是手段取悅女人。”
他手指冰涼,點在鎖骨上如蛇行于肌,鐘袖渾身一個激靈,蹭着褥子後退:“掌印别開玩笑,奴婢不适合做對食!你要是外面還沒玩盡興,要不再出宮一趟?”
“你躲什麼?不是你先動手的?”
耳邊氣息溫熱,鐘袖聽見他低醇的聲音貼着耳廓傳入頭骨,瞬間汗毛炸立。
撒開衣襟想要反抗,樓掌印卻不知道從哪抽出跟細繩栓住手腕。
鐘袖:“?”床榻上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
“咱家是不善與人動武,但也并非拿你沒辦法。”
“見識了!見識了!錯了,掌印,我認錯,我道歉!”鐘袖掙紮。
樓掌印瘋了,她惹不起!
方才咬她手,現在又咬她鎖骨,這人跟誰學的,這麼狗!
腰帶抽離,鐘袖羞恥地閉上眼睛:“别扯了啊啊啊啊!”
什麼江陵公子,什麼宦官首領,分明就是個花叢老手,色中流氓!
肚兜系繩被勾住的那一刻,鐘袖什麼也顧不上了,腰腹卷起,雙腿用力絞住樓鏡的腰用力一擰,把人從身上轉到身側。
樓鏡疼得皺眉:“松開。”
“我不!”
“别逼咱家讓人來給你灌藥。”
鐘袖身體蓦然一僵,睜開雙眼:“掌印,放開我。”
樓鏡也發現了她忽然臉色煞白,喉頭發顫,像極了某人在阍館醉酒後的模樣。
“鐘袖,你要敢吐在咱家房裡……”
剩下的話已經沒了說的必要,樓鏡被她傳染得腸胃一陣翻滾,扯過被子将人蓋上,黑着臉喚人:“長忠!”
*
鐘袖蹲在小湖邊,水镖嗖嗖蕩亂一池湖水。
宋枝捧着點心匣子吃得兩腮鼓鼓,時不時還要伸手投喂鐘袖一塊:“六哥給的點心方子好厲害,做出來的點心綿軟糯口,比我阿娘做出來的還好吃。”
鐘袖繼續歎氣。
“你别頹喪了嘛,掌印又沒罰你。”
鐘袖從她手裡搶了塊點心掰碎了扔湖裡喂魚,抿唇做鋸嘴葫蘆。
事情已經過去數日,鐘袖還沒緩過勁兒。
樓掌印是沒罰她,隻是她自那天之後再沒見過人,也不知道他跑哪裡養傷去了。
長忠公公說他有要事在身在忙,她半個字都不信!
“聽說嶽夕顔已經被封了貴人,鐘袖,你說她是怎麼受得了那個老……”宋枝試圖給她分享些八卦轉移注意力:“宸妃和蔣嫔現在鬥得不可開交,你沒看到她們兩宮的采購單子,簡直跟商量好的似的,要的東西九成相似。嗨!鹬蚌相争,嶽貴人得利。”
鐘袖緊皺的小眉頭松開些許:“另外幾個娘娘宮裡呢?”
“苗公公給她們安排得明明白白,最近後宮熱鬧的緊。”
她們說的是前朝彈劾樓鏡的那些官員親眷。由鐘袖挑頭,三省山居撐腰,宮裡衆多宮女和太監配合,把一群天子嬌女被折騰得有苦難言,當真應了那句小鬼難纏。
鐘袖發現這事兒已經沒了自己的用武之地,又捧臉對着水面長歎。
她真不是故意吐在掌印身上的,隻是提起用藥她難免想到阍館的手段,還有那些經久不消的厭惡回憶。
手指攥成拳,鐘袖有些懊惱。
垂頭喪氣地回三省山居,她拎着水壺照顧房内的蘭草,葉片纖纖伸展,一副優雅姿态,像極了情緒正常時候的掌印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