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将:“有本事你現在就撞柱!”
樓鏡鴉羽輕擡,平靜望過去。
如極北冰霜裹挾刀劍襲過衆人,殿内瞬間安靜如雞。
“又有人拿死谏威脅朕?”
皇帝虛軟的身子坐直,眉眼陰鸷:“那就撞!朕生平最厭惡被人指手畫腳!”
甩袖起身,渾濁視線從樓鏡身上掠過,獰笑:“朕的乾正殿又不是沒死過人!”
樓鏡眸色盡斂,唇角扯起道冷冽的弧度。
“來人!兵部尚書、翰林院侍讀殿前失儀,諸位大人朝堂無度,都請出殿外跪兩個時辰。”
“樓子野你敢!”秦鼎頸側青筋凸起。
“咱家有何不敢?”樓鏡嗤笑:“莫不是尚書大人想抗旨不遵?”
被撞倒的胡梅遠爬起來将官帽帶正,深深看了眼樓鏡,踩着秦鼎的官靴朝殿外走去。
官服如同臉面,胡梅遠此舉猶如将秦鼎的面皮踩在地上。
秦鼎大怒,追着罵:“胡梅遠你個老匹夫!”
冰涼的地磚寒氣未消,以秦鼎、胡梅遠為首的官員們跪得筆挺。
乾正殿幹淨的高台禦階上,玄色蟒袍被風吹起……
台階下,秦鼎以僅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責問:“你怎麼管的手下,觸什麼眉頭!”
胡梅遠仰頭看着上面松竹般站立的人,無聲沉默。
頂風罰跪的隊伍中間,李清江心裡委屈。
連坐什麼的真乃人間至惡!
長忠拿着披風走近。
待樓鏡披好後才低聲道:“陛下召了宸妃,這會兒已經後殿歇下。”
“新晉入宮的名單可整理好了?”
平安低頭回禀:“懷王、蔣誠及六部各處有幹系的人具已挑出,再有三日便可入宮。”
“蔣誠不足為慮,倒是平南郡節度使那邊,讓人多加留意,人送進來後務必盡快讓其有孕。”
“……是!”
樓鏡伸出冷白手指覆上身邊雕龍畫鳳的廊柱,眼尾寒山攏霧。
“其餘人就撒到各處吧,能不能活着走出這皇宮,皆是她們的命數。”
長忠餘光飛快在他冷玉般的手上劃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萬年笑意重新上臉。
“說來有趣,之前幫着金陽孫家二少爺販糧的小姑娘也在這批入宮的官眷女中呢!”
樓鏡挑了挑眉。
“苗叢那老東西收了個義子,正是木家村人……”
在鐘袖不知道的地方,她的底細被人當成趣事倒了個一幹二淨。
彼時她正坐在房間内胡吃海塞。
飯桌另一側,宋枝也吃得兩頰鼓鼓,末了還評價一句:“也就栗子雞味道不錯,其他的手藝平平。”
鐘袖擡手就将她面前的醬鴨端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就你事兒多!”
宋枝:“阿娘說能吃是福,善吃是智,可能我比較聰明!”
鐘袖頭一回聽這話,私以為宋枝的娘親甚是淵博。
再看她碗裡獨一份的乳酪。
“會哭的孩子才有奶吃,你确實聰明。”
并反思自己從前過得那麼苦,是不是因為打小不愛哭?
宋枝:“?”
塞給廚娘半副身家換來的乳酪,不香了。
碗碟掃空,鐘袖閑來無事跟宋枝瞎扯:“你進宮後做什麼打算?”
“我們不是來伺候陛下的?”
鐘袖:“……”
就憑借你臉上倆桃子?再饑不擇食也難以入口吧!
“要是陛下沒看上你呢?”
宋枝捧着肉肉的下巴:“那我想去司膳司!就算給禦廚們打雜切菜也挺好。”
鐘袖頓了頓。
沖你和我同輛馬車的待遇,進了司膳司也極有可能就是個燒火丫頭。
别院吃睡間,三日匆匆而過。
鐘袖頗為不舍地回望歎息,終擡步随領隊太監進入皇宮。
校驗身份時,負責的嬷嬷撩起眼皮問鐘袖:“豐元縣縣令明明姓武,你為何姓鐘?”
鐘袖又乖又甜地彎起黑亮鹿眼:“我出生時便鐘靈毓秀,父親為表喜愛,原是讓我以鐘秀為名,但又怕壓不住命格,遂改為鐘袖。”
嬷嬷:“更改姓氏…令尊對你的喜愛竟是越過了祖宗?”
“不是呢!”鐘袖脆生生反駁:“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父親膝下隻我一女,可見他對母親的喜愛才是曠古絕今。”
嬷嬷:“……”
宮内言說父不孝,姑娘,你對武縣令的喜愛更是挺慘絕人寰!
“過!到右邊去吧。”
嬷嬷擡手在冊子上标記好,便将人放行。
屏風後,樓鏡冷玉長指微頓,細潤幹淨的指尖落在鐘袖的名字上。
滿嘴謊話,睚眦必報的小崽子!
而出了校驗處殿門的鐘袖此時正滿心疑惑。
隻是第一步的身份檢查,她都過了,那宋枝呢?為何沒在此處?
有十來歲白嫩嫩小太監從拐角處走來。
鐘袖略作思索,忍痛從袖袋裡摸出兩個大錢兒,将人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