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袖:“……”
她低着腦袋跟在木連山身後,瘦小的一團,看上去還有些憨憨的孩子氣。
全身上下唯一值得人關注的也就背上那把快要戳到大腿的纏布長刀。
孫淼抱着鬥雞下樓,視線掠過她問木連山:“姻伯腿傷可還有大礙?”
“家裡找大夫給正過骨了,不妨事!倒是耽誤了親家公的安排,讓二少爺多等了兩天!”
孫淼擺手:“晚兩天倒也不至于誤什麼大事,不過姻伯若是無礙,我們還是盡快出發,早點兒将事兒辦妥的好。”
一刻鐘後孫淼和木連山坐上馬車,鐘袖背着自己的刀站在車旁。
“你不上來?”趕車的小厮納悶地問她。
鐘袖感覺到頭頂的目光,小心擡頭。
小厮正定定瞧着自己。
竟然還有馬車坐?
小纨绔家對下人挺厚道!
“身矮腿短的,跑起來跟不上馬車盡耽誤我們家少爺的事兒!親家老爺怎麼也不選個強壯些的來,以為背個長扁黑棍兒就能當好漢?”
鐘袖:“……”大刀蠢蠢欲動。
豐元城外,三五成群的流民聚在一起互相取暖。
馬車趕到城門口,鐘袖敏銳地察覺到流民間隐晦的眼神傳遞,她默默取下背上的長扁黑棍兒。
他們能逃到木家村,自然也有其他流民能走到豐元縣。
粗粗掃過約莫百十人。
鐘袖:人太多,打不過……
偏她正緊張着呢,馬車又忽然停下。
這麼招搖地停在流民圈兒裡,是該說身邊趕車的小厮的膽子大,還是該罵他沒腦子?
就在她準備解開纏刀的黑布時,木連山忽然鑽出來,走到城門口熟稔地跟一城門守衛寒暄,末了在流民中虛虛一指。
鐘袖還眼尖地發現村長伯伯給那守衛塞了個荷包:“那我先去忙,回去等你回村兒了咱再好好喝一頓!”
合着認識?
鐘袖松了口氣——守衛官兵鎮着,流民當會忌憚。
隻是她這口氣兒還沒一松完,就見木連山竟然自己往流民堆兒裡走!
鐘袖:“……”
不知者無畏,老丐誠不欺我!
鐘袖硬着頭皮跟在他身後走進去,恨不得身上長八百雙耳目,觀六路,聽八方。
但事情和她想象的有點不太一樣!
木連山闆着臉:“家裡有些活兒,沒有工錢,能管兩頓飽飯,肯幹的跟我走。”
如果鐘袖沒看見他顫抖的腿,還以為他真不害怕呢!
挖山聲咚咚,雞鳴聲喔喔。
鐘袖繃着臉藏住滿肚子好奇,十分盡責地跟在木村長身後當監工!
孫淼牽着雞溜達到她不遠處,皺眉打量她。
木連山雖然很難把鐘袖當個未出閣的丫頭看,但也不能讓年輕氣盛的孫淼這麼看人家,把鐘袖拉到身後,笑道:“日頭還大着呢,二少爺去馬車上歇着吧!我盯着。”
孫淼歪頭繼續看鐘袖:“我怎麼覺得她有點兒眼熟?”
轉頭問自己小厮:“你有印象不?”
破衣裳,瘦身闆,還有雙會說話的鹿眼。
小厮正在尋思,孫淼手裡牽着的鬥雞忽然翅膀一扇飛到鐘袖腿邊,伸嘴就要叨人!
鐘袖:“……”是隻會把握時機報仇的雞了。
姻伯在此,孫淼沒敢說自己跟鐘袖買了隻鬥雞,幹笑兩聲說了句好巧。
鐘袖也怕木連山知道自己坑他姻侄,伸手把那隻小肚雞腸的鬥雞物歸原主,嘴甜地道:“之前不知道小少爺是村長伯伯的親戚,讓您見笑了!”
隻有聽了删減版原由的木連山心疼道:“早說讓二少爺去家裡住,院裡養了十幾隻雞呢,嘴饞了哪還用買?晚上你就跟我回家住,随便吃!”
孫淼:“……”不想去,嘴不饞,隻是刁。
午飯是木連山安排,孫淼的小厮不知從哪兒提過來的。
白菜湯,菜窩窩,缺鹽少油,但管飽。
鐘袖尋了處避風的地方,吃得津津有味。
孫淼嫌棄地端着碗過來,别扭地在她旁邊蹲下:“你哥呢?家裡怎麼讓你一個小姑娘出來做事?”
鐘袖吃飯的動作一頓:“瘸了,家裡躺着呢。”
青禾正坐在房頂上鋪稻草,忽然一個噴嚏,身子搖晃,險些摔下去。
鐘李氏緊張地擡頭:“青禾,等我把冬襖給你趕出來穿上再修房頂,可不能生病!”
青禾覺得自己沒生病,是有小人惦記!
孫淼神色憐憫,見鐘袖湯碗空空,将自己蓋了肉片的白飯遞過去。
鐘袖:“欸?”
“節哀,多吃點,吃飽就不難過了。”
鐘袖:“……”咒都咒了,不吃對不起青禾。
孫淼見鐘袖吃了自己的飯,唰地展開折扇:“吃人嘴軟,買鬥雞的事兒就辛苦姑娘替我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