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沒看見身後張幼賢那張血色盡褪的臉。
蛇啊!
你居然還用手抓!
你居然還打算吃它們!
嘔!
鐘李氏帶着兩小隻傍晚才回,三人的背簍竹筐都裝了滿滿當當不少東西,其中最多的就是苦楮果。
因為張幼賢和裙姐兒實在扛不住晚上的蛇羹,鐘李氏隻能給他倆單做了份野菜粥……
鐘袖想了想,還是沒告訴張幼賢,其實這東西他早就吃過了,隻是當時他沒看見蛇,直接喝了羹!
晚上鐘李氏做針線,老丐也去做講學的準備,其餘人圍着竈台剝苦楮。
青禾悶悶地捏着苦楮外殼不說話。
鐘袖遲疑着開口:“青禾,你是不是…自卑了?”
大家都找到營生了,就剩個他砸在家裡。
“我就說你這人心眼子多還别扭!趕明兒丐爺去教書了,我和幼賢也得出去,阿奶他們要上山,那家裡房子是不是得休整休整,過冬的柴是不是也得準備上?除了你,這個家那麼多事兒誰能安排得來!”
青禾語氣涼涼:“你們主外我主内?”
鐘袖覺得是這個意思,但又覺得哪兒不對,聰明地咂咂嘴略過這話題。
趁着和木村長約定的時間還沒到,鐘袖第二日跟着張幼賢一起去鎮上,青禾這個不死心地也跟了上來。
三隻綁腿的野稚裝進籮筐交替背着,約莫走了一個半時辰終于到了青柳鎮。
鎮上往來行人不多,做買賣地門前更是門可羅雀,也不知道是不是時辰不對!
“昨日我跟書肆的掌櫃聊天,聽說原來青柳鎮也算熱鬧,但戰亂一起,朝廷賦稅逐年加重,百姓家裡青壯都被征去做兵役,田裡莊稼無人侍弄,連年減産,這鎮子也就漸漸蕭條了!”張幼賢道。
鐘袖很沒心地拍拍他肩頭:“那你可要好好抄書,等将來咱們富裕了,多多來鎮上逛街買東西,它就又熱鬧了呢!”
張幼賢:“……”你是太看得起抄書這門營生還是太看得起我?
鎮子上沒有專門收獵物的地方,要麼自己擺攤,要麼就出給酒樓。
三人分開後,青禾直接帶着鐘袖到鎮子上唯一的一家酒樓門口:“有點家底的人家,廚房的采購都是趕早市給主子買新鮮食材,要麼明天早點來,要麼給酒樓最方便。”
鐘袖好奇:“你怎麼對大戶人家的規矩這麼門兒清?”
青禾翹了唇角,一雙丹鳳帶着驕矜飛揚:“我知道的多着呢,當誰都跟你一樣土鼈?”
土鼈袖:“……”想揍人!
酒樓的大廚見兩人面生又衣着破舊,闆着臉道:“兩隻母雞一隻公雞,我就不另外單稱了,總共算你們一百五十文。”
青禾瞪了旁邊準備讨價還價的鐘袖一眼,自己上前道:“家養的母雞一般是五斤左右,咱們這是秋天深山裡的野稚,絕不少于七斤,所以單這兩隻母的就不止一百五文了,師傅您是不是給算錯了?”
大廚眉毛豎起,冷笑:“不想賣你們可以換别家!”
青禾臉上挂着笑還欲分說,鐘袖一把扯過他胳膊,拎起裝野稚的籮筐就往外走。
秋日的太陽明媚得刺眼,青禾在酒樓對面的樹蔭下站定,丹鳳眼沉沉地看着她。
鐘袖就蹲在太陽底下,仰着脖兒沖他笑:“上杆子不是買賣!你平時不也頂不待見這樣兒的人麼?”
樹蔭下的人就那麼看着她,身側的拳頭攥起。
為了口吃的能跟人拼命的鐘袖為什麼舍不得殺這三隻雞?
十來歲姑娘家,三分之一的日子都在逃荒。
褞哥兒和裙姐兒蹲在籠子前流口水時她不心疼?
可她想給老丐買新衣裳!連自己親奶親弟妹過冬的添置都排在這後頭。
就怕老丐去給人講學穿的太寒酸被人瞧不起!
别看她天天在丐爺面前沒大沒小,但她從沒讓那祖孫倆手上沾染半點腌臜。
他底細不明,文墨更是半瓶子晃蕩,但最危險的時候,鐘袖也沒真把他扔下過……
她是打心底敬重老丐,敬重讀書人。
“走,我帶你去找買家。”青禾忽然開口。
鐘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把籮筐上防野稚飛出的細繩解開,笑出一口白牙:“走啥呀,咱就在這兒賣!”
青禾不明所以。
鐘袖用解下來的細繩綁住公雞的腳脖子,再松開公雞腿上綁着的布條。
“來,飛一個!”
酒樓對面,塵土飛揚,雞鳴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