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破戒,是他隻身闖入防衛森嚴的目标府邸,用吹箭迷暈了侍衛,行将得手時,藏匿于床底的情婦卻突然爬出來阻攔,影一不得已,隻能手起刀落,收下情婦的性命,事後,他因違背會規濫殺無辜被扣除了不少積分,心情煩悶了好一陣子。
所以這一次,他絕不能重蹈覆轍。
“所以,杜家與朝堂間最大的生意往來,就是軒轅宴?”
隊伍末尾,徐懷尚和馬背上的杜連城唠起了閑嗑。
“沒錯。”杜連城一笑,得意道:
“軒轅長生宴乃是每年規模最大的祈福聖宴,隻有貢品到位了,仙人才會降下長生丹。”
曲臻聞言不解。
“所以,”她問,“你們杜家每年從各省縣不遠千裡募來數百車名貴物資,就隻是為了用區區一顆長生丹,博得聖上一笑?”
“這長生丹,早就不是一顆了!”杜連城道:“我聽蘇大人說,光盛帝登基之日,仙界大悅,便将每年供應的長生丹從一顆漲到了五顆。”
曲臻聽罷,搖了搖頭。
她素來聽聞軒轅宴行事鋪張,光是籌備就要動辄上萬人,而這一連數月的百姓貧苦、舟車勞頓,為的竟隻是用所謂的仙家法寶換得皇室的延年益壽。
而眼下,說起自家作為,杜連城臉上倒是頗有志得意滿之色,看來,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杜公子所說的蘇大人,”徐懷尚問,“可是内閣戶部尚書蘇牧蘇大人?”
“正是。”杜連城答,“杜家負責軒轅宴供貨一事,也是蘇大人一手操辦的。”
徐懷尚惘然。
想當年,他以義子身份寄宿蘇家時,蘇牧還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縣丞,而今他卻已貴為戶部尚書,掌管望南國财政大權,真是世事難料。
“那杜公子可曾見過神仙?”徐懷尚感慨之時,曲臻好奇發問。
杜連城大笑幾聲,“我哪有這般榮幸?”
他道:“杜家每年隻負責募集貢品,護送百官祈福獻禮是影笙會的職責,但就算是影笙會,宴會當晚也隻能守在軒轅殿門口,有資格親會仙家的怕是隻有蘇大人和當今聖上。”
“所以究竟這神仙到底是真是假,長生丹有效無效,也隻有蘇大人和皇上心裡清楚咯?”
曲臻話音剛落便被一旁的徐懷尚推了下,“臻兒,”他低聲道,“莫要妄言。”
杜連城倒是不在意,“神仙是真是假與我杜家有何幹系?臻兒小姐放心,光是每年籌備軒轅宴賺取的油水,就足夠咱倆吃香喝辣享一輩子清福了,等到了夢州,我就......”
杜連城話說到一半,身下的奔虹馬卻突然揚起前蹄,發出一陣不安的馬嘶。
蘇震立馬控住馬頭,單手摸上腰間的長劍,擺出護駕的架勢。
曲臻小步湊到影一身邊,輕聲問,“怎麼了?”
“是熊。”
影一站定在原地,擡手指向前方不遠處。
曲臻定睛望去,很快辨認出那團雄壯如黑石般的背影,半裡開外,那團黑影正背對着他們緩緩蠕動,似乎正在享用美味。
“什麼?有熊?!”杜連城緊緊勒住缰繩,他說話的同時,奔虹馬開始不安地來回走動。
“你們有馬,先跑吧。”徐懷尚說。
“臻......臻兒姑娘,你快......上馬,咱們一起走!”
杜連城吓得連舌頭都打起了結,心中卻還惦記着曲臻。
“我沒事,”曲臻當下回絕,“你們先走吧,我們有影楓呢。”
在她看來,比起和杜連城同乘一馬,倒不如和熊呆在一快舒心。
“少......少爺,還是先護您出林吧!”小厮阿楚也慌了,“這位黑衣小哥身手了得,或許還能與蠻獸周旋幾輪,倒是我和震子......”
“臻兒小姐,你當真......”
杜連城當下還在猶豫,但影一已經失去了耐心。
隻見他輕含手指,吹出一聲響亮的号子,半裡開外,那頭滿身赭色的巨獸當即循聲轉過了身,嘴邊鮮血橫流......
“你......你瘋了!”杜連城指着影一破口大罵。
徐懷尚輕歎一聲,心說這厮還真是胡攪蠻纏,于是他一個巴掌用力拍上馬背,嘴上說着“不送了三位!”就見那匹奔虹高高揚起前蹄,馬蹄生風,一路向南馳騁而去。
“哎呦!”杜連城大叫一聲,好不容易穩住身子,才沒從馬背上摔下去。
阿楚和蘇震緊随其後,追着主子逃命去了。
末了,徐懷尚走向影一,“你小子是故意的吧?”
影一無需作答,看着他泰然自若的模樣,徐懷尚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遠處,九尺兇獸弓圓了背,開始一步步朝他們靠近,曲臻四下物色,最後也隻找到一塊手掌大小的石頭,猶豫再三還是拿在了手裡。
“如今,你最好能應對。”徐懷尚對影一沉聲說道。
後者面色坦然,隻是不慌不忙地放下了肩上的行囊。
“我隻管獵熊。”他說,“你們自求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