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過後,洛雲珏吃飽喝足,發出一聲喟歎。
“我說裴之啊,溪州這樣鳥不拉屎的地方,你上哪找來這麼好的廚子,做出來的雲吞比京城鳳祥樓裡的還要好吃。”
他在京城吃慣了山珍海味,許久不曾這般誇贊一道美食了。
剛沐浴出來的簡裴之長發半披,僅用一根素色木簪固定住頭發,發梢處未幹,時不時凝出一滴晶瑩剔透的水珠。
簡裴之這副随性模樣,洛玉珏隻在與他同窗時見過,自打他入朝為官後,克己複禮,人也跟着不苟言笑起來。
雖說為人處世、為官之道,無可指摘。可他整個人也似被那身官服束縛,不複鮮活。
洛玉珏不禁有些懷念在書院時,整日除了讀書便是招貓逗狗的肆意日子。
簡裴之把最後一口湯喝得幹幹淨淨,放下碗勺。
“你準備何時離開?”
洛玉珏‘嘿’了一聲:“簡裴之你小子還有沒有人性?為了你的嶽丈大人,這幾日我百裡奔襲,日夜颠倒,可是沒睡過一個好覺。
我這屁股還沒坐熱呢,你就趕我走?”
他突然拉長音,意有所指道:“你該不會是為了給你新婚夫人出氣吧?就因為我方才戲弄了她幾句?”
簡裴之神色淡淡:“你留在這,隻會把京城的目光吸引至此。”
洛玉珏雖是禮部尚書之子,可舅父趙邕卻是大理寺令人聞風喪膽的少卿大人。洛玉珏自幼跟在舅父身邊,時常出入一些場合,年紀輕輕就幫着破了不少案子。
時間久了,京城百官皆有默契,認為他是趙邕的馬前卒,凡洛玉珏出沒之地,附近官員皆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
簡裴之的未盡之意,洛玉珏明白。
現下因為鎮遠王府的事,京城人人如驚弓之鳥,若再傳出他來了溪州,怕是要将容安郡主重新推入風口浪尖,這并非他們所願。
至少,洛玉珏不想程陸遙再出事了。
否則——以後的日子豈不是會很無聊?
饒是如此,他還是捂着胸口做心痛狀:“裴之啊裴之,卸磨殺驢,過河拆橋,你小子這招用的比誰都娴熟。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有機會離開京城,你就不能讓我再逍遙幾日?想當年你因為錦軒世子那件事差點被書院趕出來,還是我——”
簡裴之打斷他:“最多三日。三日後你啟程回京。”
“這還差不多。”
洛玉珏頓時滿意點頭,沖林管家得意地揚了揚下巴:“有勞林管家給備個客房,累死小爺了,小爺這就要去補個回籠覺。”
“客房早已備下,洛公子這邊有請。”林管家在前面帶路。
洛玉珏快步跟上,卻在走到門口時突然回頭:
“裴之,你有沒有覺得容安她像變了一個人?”
……
書房;
程陸遙翻看了幾本溪州地方志。
要說起來,溪州這個地方地理位置很特殊,在江南偏西北的地方被幾座山脈包圍,成漏鬥狀。
它若再偏南一些,百姓可以出海為生,往東一些可入江南繁華之地。再不濟偏北一些也可與江州一樣經營谷物糧食,成為江南糧倉儲地。
可偏偏就因這連綿山脈包裹,成了江南一帶最難起色的地方。
非是當地百姓懶怠無能,而是山高路遠,想要與外界交流很是不便。
以府衙所在的溪州城為例,三面環山,一面環江,山林覆蓋率達到了七成。
若在後世這絕對算得上是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
可現在嘛,百姓所産品種單一,自給自足尚且有餘,可想要生活富裕,确是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