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暫的昏迷中我弄清了一件事。
這麼說或許有些奇怪——持續失去意識的間隙,我仿佛聽見誰在體内竊竊私語。與系統那家夥明顯不同,這個聲音與我難分彼此,就像由我口中說出一般。
之後過了很久我才從珠世那裡得知那是我的“本能”。
昏迷本身就是人類為了規避危險,将身體機能降低至底線維持生命的行為。這麼聯想,能從其中碰觸到什麼也不意外。而那個時候我聽到的是——
“不是睡覺的時候!快給我醒過來!龍遊院觀世!”
毫無征兆的,我猛然睜開雙眼,系統的聲音像某種咒語,在聽到指令的瞬間意識便與疼痛一同自天靈灌入軀體。
接着我喉嚨一緊,呼吸道被什麼堵住了。
“把她放下,快一點。”是愈史郎的聲音。
我被平放在地面,小教祖的臉出現在眼前。血迹還在他的頭發上,看上去已經幹涸了。
觀世、觀世。
我聽見他不停的呼喚我的名字,可惜卡在喉嚨的液體還在,我無法應答,隻能擡起手摸了摸他的臉。
天可憐見的,這孩子怎麼哭的這麼醜。
“你知道你要死了嗎?”
鎹鴉造型的系統停在童磨腦袋正上方,用尖細的爪揪住他的頭發保持身體平衡,“欸,不中用了。”
别随随便便說别人不中用啊!
雖然很想這麼吐槽回去,目前能做到也隻有怒視而已。系統看懂我的眼神,發出歎息的聲音。
“炎柱的戰鬥告一段落,我才能趕着回來。”系統說,“主公那邊的支援即将到達,鬼舞辻無慘遁走....這其中也有你的功勞。”
是之前的恐吓起到作用了嗎?還是他看到童磨沒有殺掉我,對自己的血液産生懷疑了呢?
不管是哪一邊——我松了口氣——暫時從鬼王手中脫出,大家的性命算是保全了。
想到這裡,困倦襲來,眼皮重的像灌了鉛。
“别露出滿足的表情啊!還有,不準睡覺。”
系統從童磨的頭頂飛下來,用翅膀狠狠的抽我臉頰,羽毛帶起的風涼絲絲的,稍稍驅散了睡意。我撐着雙眼,感覺像極了前輩子在大教室上數學課,想睡睡不得,頭疼的要死。
“請聽從鎹鴉先生的話吧,觀世小姐。”
這次是珠世的聲音。
原來大家都圍着我嗎?之前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的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簡直就像是小說主角一樣嘛!
“積存在喉嚨中的淤血必須排除、請您務必保持清醒。”珠世小姐耐心解釋說,“否則血液倒灌回氣管,您會窒息而死的。”
那還不容易,吐出來不就得了。我彎彎嘴角,豎起大拇指表示“看我的”。可無論我如何努力,那團液體卻死死抓住喉嚨,不肯出來。
“.......”
看到我掙紮無果,珠世臉色更蒼白了些。
“與我預想的一樣,那是...果然是那個人最後留下的詛咒。”
“詛咒?”童磨急切問道,“是什麼意思!”
“不要靠前,珠世大人會告訴你們的。”
愈史郎攔住童磨,面色平靜,看他如此我反而慌亂。一般醫者露出這樣的神态就基本等同于——不不不,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
困意徹底消失,同時燒灼着傷口的疼痛感也清晰起來,正如系統所說,再拖不久我是真的要死掉了。
“是毒。”珠世移開視線,“鬼舞辻無慘利用了半天狗留在觀世小姐體内的毒,雖說剩下的不多,在我的血鬼術壓制下無法操控觀世小姐自害,卻足以調動血液凝集....”
就像被蛇咬到一樣?我恨恨的想,該死的半天狗,若早知道禍害留千年,當初就不該硬着頭皮招惹他。不過既然事情已經發生、發展成這樣也無可奈何....至少救下了山下的村民和鍛刀人小村。
“珠世大人,治療她的隻有那個了吧。”愈史郎說,“先從緻命傷入手。”
“是的,但與你那時一樣,”珠世轉向我,“我需要得到你的同意。”
“凝血的排除并非不可能,但您的身體情況....”醫者欲言又止,“我想要先治療你胸前的傷口。”
在場的其他人或許對珠世含蓄的表達一頭霧水,我卻是知道的。我的傷勢恐怕到了普通醫術無法治愈的程度,珠世打算把我變成鬼以維持生命。這或許是目前最好的選擇,但我做不到,讓我從此之後隻能吃人還不如讓童磨把我吃掉。
真狼狽,明明之前才剛表白說要童磨一生一世隻吃我的血肉。天知道我的意思隻是想讓童磨留在我身邊,他餓了我就放點血給他、就當做定期獻血。不想“割肉喂鷹”不成,倒是把命也搭進去了。
珠世看着我的眼神懇切,隻等我答應便向我注射她提純的血液。于是我搖搖頭,拒絕了她的治療。
“觀世!”
童磨的反應比我想象中要激烈,“你——”
“真像是你會做的選擇。”鎹鴉系統打斷童磨的話,“我猜你想說‘給我最好的臨終體驗謝謝’。”
不愧是系統,猜的真準。
事到如今,我竟笑了出來。用最後的力氣伸手攬住童磨的脖頸,摁着他腦袋貼近自己臉側。
告别的話不必說,我會永遠記得這短暫的重生,雖說我的永遠就到此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