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帶撿的差不多,看眼虎鲸嬉戲的畫面,顔妄扶住潛繩正準備打道回府,就聽得一聲幽遠的沉鳴長嘯,讓人心情莫名窒悶。
磅礴浩大的渺茫輪廓出現在遠處,形體猶如一座小島。
座頭鲸!
虎鲸的死敵。
顔妄呼吸一滞,沒有任何猶豫,用最快的速度上浮。
平靜的海面忽然暗流湧動,白花翻湧,看見從水裡冒出來的顔妄,差點跳下水準備找人的崇佐徹底松了口氣:“你死了我可就倒黴了。”
他剛放下的心不到一秒,在看到顔妄身旁的豎起的三角背鳍,又猛然緊繃:“小心,有鲨魚。”
顔妄喘着粗氣:“座頭鲸。”
崇佐忍不住笑了一聲,“你覺得這是座頭鲸的背鳍?”
顔妄來不及解釋,動作利落地爬上船,扯掉面鏡,一把坐在了駕駛位上,掌舵轉向的動作一氣呵成,有條不紊。
船快啟動了,她大喊道:“抓穩了!”
“你要幹什麼?我還沒下水!”崇佐兩手伸在空中,秉持着體面人的涵養,他剛克制地質問完,腳下的快艇就嗖的一下蹿出去,颠得他一個趔趄,差點摔進海裡。
白色快艇如海豚一般在深藍海洋裡疾行。
崇佐死死抓住圍欄,整個人挂在船外,好似一張彩旗迎風飄搖。
船底激起的白色浪花打在他臉上,如同兩個來自冰天雪地的巴掌,無情地拍打着他俊俏的面龐,把人扇得找不着北。
“你瘋了!”
崇佐面色陰沉得能吃人,剛罵完人,嘴裡霍地咽進一大口海水,鹹濕腥臭,嗆得他差點喘不上氣,連連往外吐水。
怒火還未來得及發洩,迅速轉移成了恐懼。
疾馳在前頭的虎鲸将小艇甩在身後,全力闡釋了什麼叫大難臨頭各自飛。
崇佐回頭,一條更壯闊的身影在水面下逐漸清晰。
礁石一般冷毅堅硬的外皮,三十米長的龐然巨物有着與體型相比極小的灰褐眼睛,藏在平靜水面下,不帶一絲感情地凝視着他。
崇佐泡在水裡,卻感覺自己被驚出了一身冷汗。手腳僵硬得跟凍住了一樣。
座頭鲸側過身,下潛。
過了一會兒,龐大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快艇底下,像一張巨大的天網,從底下罩上來,讓人無路可逃。
占着體型的靈巧,虎鲸一頭将遊艇和死敵甩在身後。
如果座頭鲸追不上虎鲸,保不齊會把怒氣發洩在他們身上,直接把快艇掀翻……
崇佐喉頭一哽,腦袋空白幾秒,能言善辯的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忘了怎麼說話。
随着上浮的陰影越來越深重,他心跳如鼓,腎上腺素飙升,這才找到聲音的開關。
崇佐用盡全身力氣咆哮:“已經在船下了!你倒是開快點啊!”
“我、在、開!”顔妄一字一頓,咬緊牙關,油門加速到底,又轉了幾個來回,船邊挂着的崇佐被甩得暈頭轉向。
快艇的速度和鲸魚沒法比,隻能依據靈巧的優勢,頻繁轉換方向,讓轉向緩慢的鲸魚減慢速度,偷一點距離。
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了。
離這裡最近的隻有南沅島,白色燈塔矗立在晴空之下,海鳥成群,岸上人逐隊成群。
顔妄發狠的眼眶泛紅,大有直沖上岸報複社會的趨勢。吓得停靠口附近的人紛紛散開,急速直行的同時,撞得附近的小艇人仰馬翻。
危機當頭,她也顧不上那麼多一頭沖上岸。
快艇因慣性在粗粝的石岸上咯噔咯噔滑行出一大老遠,直到撞上岸邊生長的羊角樹,這才哐當一聲刹住。
落葉簌簌,羊角拗果子砸了顔妄一臉,與被鲸魚撞死的風險相比,這點風險根本算不得什麼。
世界豁然清淨,隻剩海鳥的嘔叫與遠遠的浪潮聲。
顔妄吐掉飛到嘴邊的沙石,踉踉跄跄地爬下船。
劫後餘生的喜悅充斥着整個胸腔,平緩完呼吸,顔妄撥弄着淩亂的濕發,忍不住揚唇笑了一下:“好險。”
想象中的應答沒有響起。
隐隐意識到不對,顔妄轉頭,原本該坐着人的後座空空如也。傷痕累累的快艇側翻在地,一隻海鳥落地在轉盤上,歪頭看她,一人一鳥眼中俱是疑惑。
顔妄逐漸瞪大了眼睛。
壞了……
她不會把他撇在水上了吧?
往好處想,至少崇佐還沒死,不然她也無法離開那片水域。
壞處是再不去撈人,崇佐很快就要變成一具浮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