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職業經理人,崇佐一生值得吹噓的經曆很多,對許多東西都能侃侃而談,被鲸魚吃的經曆還是頭一遭。
重點是他居然還活下來了!
可是活下來又有什麼用呢,附近連艘船都沒有,潛水服又被刮破了。
座頭鲸追殺虎鲸的場面将許多人吓得屁滾尿流,紛紛開回島上。
一想到這,崇佐一向笑容矜貴的面龐再也優雅不起來了,五官扭曲如惡鬼,牙龈都快咬碎。
他四叉八仰浮在海面上,随波逐流,海水灌進他耳朵裡,發出流水聲晃蕩。
一隻斑點水母從他身旁蛄蛹而過,觸手刮過肌膚,釋放了一道強烈的電流。
崇佐卻一動不動,連掙紮的迹象也沒有——他的心早就麻了。
更何況,這點痛楚與被鲸須搓澡相比差遠了。
還好那座頭鲸沒有變異,進食仍然要靠鲸須過濾食物,吞不了大體型生物,對他也沒有敵意,察覺到嘴裡的異物,連忙将他吐出來。
即使如此,崇佐仍是像在鬼門關裡走了一遭。
當時的座頭鲸見虎鲸已逃走,明顯放緩了速度,潛下水準備進食。
座頭鲸在深水處吐出阻隔的氣泡網,驅使磷蝦們集中在一起,然後用嘴從底下兜住獵物,直線躍起,跳出水面。
體力見底的崇佐恰好掉在了它一路向上的方向。
螺旋的白色氣泡升騰在周身的海面。
還未料及發生了什麼,崇佐隻覺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轟隆聲震耳欲聾。
光線還未完全熄滅時,他還能看見和自己一同被吞食的小魚小蝦。
好在這絕望隻持續了半分鐘不到,他就重歸光明了。
現在海鳥在頭頂盤桓,觊觎着他這具“美食”,發出叽叽喳喳的鳴叫,好似是在讨論這人怎麼還活着。
一隻海鳥飛下來,停在他的腳尖,試探着啄了一下又飛走了。
“來吧,你們最好吃快點。”崇佐溫謙有禮的看着那些鳥,盡量保持最後一點體面。
然而老天爺還想戲耍他一波。
快艇引擎的由遠至近,由朦胧到清晰。
原本心灰意冷的求生意志重新燃起,崇佐眯眼擡頭,掌舵人那張讨人厭的臉一點一點在他瞳孔裡清晰。
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微笑着,一口白牙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滴滴,您的海底撈服務已抵達。”
“……滾。”
罵罵咧咧的崇佐還是扶着顔妄的手上了船。
脫掉被擦爛的潛水服,他陰恻恻地盯着她,壓低聲音:“你真該慶幸我撞上的不是一頭齒鲸。”
“放心吧,齒鲸嗓子眼小,一口也吞不下你。”顔妄轉着船的方向,心不在焉地說着。
聽後面又沒聲了,她轉頭,隻見崇佐下颌繃緊,咬着牙對她一臉點了好幾下頭。
沒了眼鏡柔和輪廓,男人狹長的眼睛微眯,泛着寒涼的光。
有種再多說一句風涼話會被抹脖子的預感。
再加上的确是自己把人害得這麼慘,顔妄滑跪道歉的速度很快,一臉誠懇:
“真對不起。我第一次碰到那樣的大場面,當時隻想着怎麼開船甩掉危險,再加上你一直在後邊絮絮叨叨,我以為你坐得好好的,才有餘力罵人——”
“怎麼,你的意思是嫌我太聒噪。我會掉下去是因為煩到你了,所以活該是麼?”
崇佐氣笑了,譏諷道:“對了,差點忘了謝謝你。葉小姐,多虧了你,我才不用從事下潛捕魚那種‘危險’的事情。下午三點,兩手空空就可以安全歸島了,簡直太省心。”
“什麼,你說我們這是在為比賽捕撈食材?能剩條命苟活都得感恩戴德了。對吧,心地善良的葉小姐,多虧了你,我還活着。”
出于愧疚,顔妄沒有打斷他的一套絲滑連招。
等情緒發洩完了,崇佐面色微微緩和了些。
顔妄露出抱歉的笑:“我可以補償你的損失。”
“補償,怎麼補償?”崇佐兩手抱臂,鼻子裡哼出一口惡氣。仿佛顔妄不跪在他面前負荊請罪,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不過顔妄的誠意給的很足,足得甚至過分大方了。
當她拿出的A級的【四眼噬人鲨肝髒】和若幹B級海帶生蚝食材,一下便讓崇佐滿肚子的怨怼煙消雲散。
他狐疑地看眼顔妄,心情稍微好了那麼一丢丢,對她有所改觀,剛恢複之前翩翩君子的模樣,接東西的手就被顔妄攔住。
“等一下。”
“我有個小小的請求。”别在耳後的長發濕哒哒地垂在肩頭,顔妄腆着臉道:“作為交換,你那種合同紙,空白的給我一張呗。”
饒是這些年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崇佐也要驚歎于顔妄臉皮之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