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齊窩在榻上睡着了。
殿中的燭火蕩漾着光暈。
虞珧在窗外投進的晨光中醒來,連華也醒了,起身後坐在一邊咳嗽了好一會兒。
回過頭,看到虞珧,“虞氏,你無事吧?咳咳!”
她見身處重光殿内,“我們如何回來的?”
虞珧搖了搖頭。她也不知。
連華看到了不遠處桌案上有張信紙,爬起身踉跄跑過去,看到熟悉的工整的字迹。
寫得都是些提醒的話。
嗓子疼要如何,頭疼要如何,咳嗽胸悶要如何,發熱要如何……
連華一下就想到了李思源,她轉過身揚起字條,“虞氏,奴婢覺得或許還是東祿公公救了我們。”
李思源一個禦醫,可沒這個膽子。
有驚無險,果然還是得跟虞珧站在一根繩上。否則虞珧沒事,她死得莫名其妙。
“咳咳咳!”
虞珧看她咳得厲害,扶着桌子走回榻邊坐着,很是虛弱,“連華,你如何也掉進水裡了?”
連華憤憤,“奴婢見您跳下去沒了反應,擔心地忘了自己不會遊泳的事了。”
她記得,好像還是虞珧接住了她。那時她雖嗆了水但還有些意識在。再後來就沒了。
虞珧歎了口氣。還有些惦記那支珠钗,若是拾回來……
蓦地又想起昨日小瑾說得話。
他不喜歡妹妹。
“就算你生下的是太子,對那冷血的人來說,也毫無用處。”
若是小公主也不得陛下喜愛,那該如何。她不想那樣。不想她也一同受苦。
小瑾說得對。
她該先将小瑾照顧好。
遂不再惦念着珠钗。抱緊懷中的布娃娃。
連華看她依舊是那精神恍惚的模樣,歎氣。無奈地拖着虛弱的身體去準備照顧她的事。
剛走出大殿,見外頭來了好幾人。
“醒了,皇後娘娘吩咐我們過來。”為首的宮婢指使着身後的四人進殿,“這是早膳,還有姜湯。娘娘也顧不全你們,好自為之,早些好起來。”
皇後在宮裡早已不管事。
連華看向幾人進殿,跟着一塊兒,“奴婢替虞氏謝過皇後娘娘。”
那人回頭看着連華,似乎想問什麼,又無從問起。
“是東祿公公讓我們辦的。娘娘讓我問問,殿下如何與公主來得交情。”
連華被問住,她與虞氏也算是形影不離吧。可虞氏如何牽扯上的東宮她卻毫不知情。
“這個,奴婢不清楚。”
那人端詳了她一會兒,“罷了。”
不再追問。
看着手下的人将早膳、姜湯都擺上桌。目光看向了還屈腿坐在榻上的虞珧,走了過去。
走到近前,俯身看她,“公主?”
虞珧望向她,“你是誰?”
“皇後娘娘的人。”近春回答。
她聽聞南趙和親公主自入宮那日瘋了後一直瘋瘋癫癫,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回去也好禀給娘娘。
“你認得殿下?如何認得?”
虞珧神色疑惑,“什麼殿下,是太子嗎?”
“公主是如何認得了太子殿下?”
虞珧搖搖頭,“不認得。都是聽旁人說得。”
近春微蹙眉頭直起身,“那公主好好休息,奴婢就回去了。”
她擡手示意另幾名宮女随她離開,一行幾人出了重光殿。
連華不想那麼多,拉着虞珧起身梳洗,用早膳。催她将姜湯喝了。
“甭管太子殿下是個什麼人,他對您好那就是好人。”
虞珧坐在桌邊捧着姜湯,看她坐在榻上喝姜湯。不太認同她的話。
太子。是那與小瑾十分像的人嗎。
他很冷漠。
虞珧覺得并不好相處。不想接近。
他與晉文偃待在一塊兒時,二人其實很像。
長相相像,冷漠也相像。
她不喜歡。
近春回到靜和殿後,向郦蕪禀報了虞珧的事。
“娘娘,和親公主虞氏确實已經不正常。奴婢問她殿下的事,她并不清楚。”
郦蕪依舊跪坐在神龛前,燭光晃晃,撥動着撚珠。
“阿瑾要幾時才能回來。”
“東祿公公說,殿下就快回來了。”
“他的事唯有問他,才能清楚。”說着,長歎一聲,“他既不說,随他去吧。”
他們母子這麼多年,早已生分。
她已是不知如何再去問他的事。竟然隻是在心中想着要問一下,都開始覺得冒犯。
他并不願意與她說吧。
她看到他,也會控制不住情緒像個瘋子似的。
哈哈。
便就這樣吧。
虞珧在太液池溺水的事章婮也聽聞。想要去看看。
可心中畏懼晉文偃,隻好還是讓佩安前去。
重光殿的大殿前,陽光和熙,虞珧坐在那兒望着手裡的布娃娃,神思恍惚。
佩安覺得,她這樣根本不可能好起來。
連華在殿中看到了佩安,走下台階去迎她,實則将她攔住,“雖然知道章美人是擔心虞氏,章美人可是背着陛下來的?若讓陛下發現了,怕是要惹陛下不快。”
以往連華并不在意旁人死活。章婮要如何如何,出事也與她無關。
但如今她算是與虞珧綁在一塊兒了。
這些事,她不管也不好。
佩安聞言神色憂慮,她是這般想的。
虞氏是南趙的和親公主,陛下明顯不喜歡。美人一定要與她牽扯,定然也要惹陛下不喜。
虞珧聽到兩人的談話,往台階下看去。
連華正說:“虞氏身體無礙。養個一些日子就能完全恢複了。”
佩安擡頭看向坐在殿前的虞珧。虞珧正看着她,淡笑,“若是如此,回去吧。章美人的安危要緊。”
佩安欲言又止,猶豫着,最終還是離去。
連華看她走了,歎氣,“這個破地方。”回頭看向虞珧,她低着頭,還在擺弄手裡的娃娃。
……
幾日後
晉興懷與晉子瑾回京複命。
太陽殿内
晉文偃笑盈盈坐于高坐,手裡拿着一份奏章。
晉興懷蹙眉,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
“文守刺史前日送到朕手上的折子,這次事情辦得不錯。招安自然是最好的,此前官府也不是沒與他們談過。談得不妥。這些人,胃口太大。太子做得很好。”
晉興懷眼裡陰沉,側眸看向身邊輪椅上坐着的晉子瑾。
他什麼時候做得?
他不是因流寇反抗激烈,混亂中失蹤了幾日,而後昏迷着被背回來,一直在驿站裡躺着。
如果招安了?那他殺了那麼多日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