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與阿娘待着,不想睡。”
……
虞珧醒時抱着小瑾側睡在床上,幽暗的大殿隻覺森冷。
她轉過身往窗扇看去,外頭的天竟還未亮。
借着月光,她看着森然的内殿。懷裡小瑾被她一再抱緊,恨不能按進胸腔之中。
“小瑾。”
“阿娘也不知還能如何。”
她起了身下床,轉頭看到牆邊的妝台,赤足走過去。鏡中映出的人,身形纖瘦,散着頭發面目不清,下半張臉深深淺淺的淤青,懷裡抱着詭異可怖的娃娃。
形同鬼魅。
“哈。”虞珧笑了一聲。
她的靈魂許就是這個樣子。快要在這個皇宮裡,腐爛成屍水。
蓦然回過神來。
“我還有小瑾。”
她走向窗扇,讓月光傾灑在她身上,看着外頭月色下的庭院。
早晨天亮後,連華進到重光殿。虞珧已經重新回到床上睡着。
連華将她叫醒。
她睜開眼看向連華,輕聲輕氣,“是連華啊。”
“起了,晚了宮裡就沒早膳了。”
虞珧坐起身,坐在那兒好一會兒才有反應。連華看她萎靡不振神思恍惚,疑惑她這瘋病已經到了這個程度?
“你怎麼了?”
虞珧疑惑擡起頭看着她。
連華猶豫着伸手摸了下她的額頭,當即就差點惱火地跳起來,“你怎麼每日都有事情煩我。這破地方,請個禦醫求爺爺告奶奶。誰給你看病啊。”
虞珧看她的反應,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茫然後笑了一聲,“是病了啊?”
連華險些給她氣笑,虞珧伸手握住她的手,“沒事的連華,以往也都沒有禦醫。不也沒事嗎?”
連華不語,氣得出去了。
以往她死了就死了,病死也與她無關。但如今,誰知會不會有人來治她的罪。
陛下畢竟來過。還有玉成宮的娘娘和不知哪位皇子。
連華嘗試去了禦醫署,一如既往,無用。隻有個小童跟随她來重光殿看診。
小童隻是個禦醫署抓藥的,醫理不精。
給虞珧診脈,連華都覺得他診得不對。最後開了些藥先喝着。
虞珧還是抱着破娃娃坐在床上“小瑾”“小瑾”地絮叨。除此之外便是在睡。
次日一早人還睡着未醒,兩頰泛紅,連華再摸她的頭,氣得要把手裡的藥碗砸了。
這喝了到底有什麼用?她就知道,禦醫署的人隻會敷衍。
虞珧迷迷糊糊醒了,抓住她的手,覺得涼涼的,“連華。”
“你快死了。”連華氣惱。
虞珧彎着漂亮的眼睛笑,“那你開心嗎?”
連華把手抽了回來,“你看我像開心嗎?”
虞珧偏頭認真看她的臉,“連華為何會不開心?”
連華不想與她一個瘋子多話。告訴她快死了,還挺開心似的。
虞珧看着她離開,撐坐起身找小瑾。看到在床裡側,立刻抱起擁入懷裡。而後便怔然坐着。
“小瑾。”
……
晉子瑾昨夜無夢。但身體已是恢複無礙。坐在窗前看着院景,手中一小袋桃肉蜜餞。
“虞氏今日好些了嗎?”
“今日還無消息。”東福應他,又有幾分愉快,“殿下,您身體可是好起來了。近半年,都比以往恢複得快。禦醫署的藥突然有用了嗎?”
“呵。”晉子瑾輕笑,心情不錯,“是神靈保佑我了,禦醫署的廢物從來有何用?”
東福閉嘴。
殿下不是從來不信神佛。對皇後日日奉神很是厭惡。
他見窗前微光裡的晉子瑾忽然伸出手,手中一塊蜜餞,“東福也嘗嘗。”
“好嘞。”東福上前小心接過,“謝殿下。”
“好吃嗎?”
東福圓圓的臉上品嘗的神色,“甜,好吃。殿下,奴才記得您從前喜歡金桔啊。”
“都喜歡。多看着點重光殿,實在不行,送個禦醫過去。”
“這可是太顯眼了,殿下?”
“這點東西還要我教你嗎?”
東福倏然意會,“奴才明白了。”
可為何要冒此風險。虞氏的身份如此特殊。一點蛛絲馬迹被查到,便可能被扣上通敵南趙的罪名。
東福看着晉子瑾窗棂微光下玉白的側臉,看不出任何他的所思所想。
殿下,不會真打算私通南趙吧?
那封送去給南趙王的信……
完啦。
隻盼殿下運籌帷幄。他的腦袋還想在脖子上待着啊。
“去見父皇吧。身體也好了,不能不露頭。太子的事務一直交給二弟,過意不去讓他太開心。”
“殿下說得是。”
東福推着晉子瑾到太陽殿,殿中見晉興懷、晉先祈都在。
晉興懷一見晉子瑾,當即道:“父皇,文守一事,兒臣想要皇兄同行。皇兄長于兒臣,定能指點兒臣一番。”
晉子瑾向他看去,微微擡眉,“哦,是何事。興懷這麼大了,還要皇兄陪着一起呢。”
晉興懷臉色泛青,“我一人自然是可以。但有長兄,多個幫襯總歸更好。”
“興懷如此信任我,當長兄的很是高興。”晉子瑾臉帶笑意涼涼看他一眼,輪椅行至兩人之間,他向晉文偃恭敬出聲:“見過父皇。”
晉先祈驚訝端詳他,“太子皇兄好得這麼快?”
晉子瑾轉頭神色疑問看着他,“先祈不開心嗎?”
晉先祈噎住,“替皇兄高興。”
晉子瑾滿意了,看向晉文偃神色些許憂慮,“父皇,是有何事交代了二弟嗎?他看起來似乎不能勝任。”
晉興懷:“……”
“父皇,兒臣不是這個意思。皇兄不願去便罷了。”
“二弟信任我,我自然是高興的。”
晉文偃坐于幾人身前的高坐,“太子的病好了?”
“回父皇,已經都恢複了。”
“興懷既是想要你同行,那便同去吧。他獨自辦事,我确實有些不放心。”
晉興懷的臉色隐隐愈發難看。
晉子瑾恭敬應,“是。兒臣會照看好二弟。”轉眸看晉興懷一眼,看到他眼裡的不忿。晉興懷也朝他看來,“兒臣也會照看好皇兄的身體。”
晉子瑾朝他微微一笑,“托付于二弟。”
晉興懷:“……”
晉先祈:“……”
離開太陽殿。東福推着輪椅滿腹擔憂都已爬到臉上,“殿下,您如何能随二皇子去文守。”
“他都說了,怎還好拒絕。宮裡都安排好,靜和殿、重光殿,别回來出什麼事。”
“您怎還惦記着那南趙的公主。奴才都擔心死了。”
“他還敢要我的命麼。我想他不行。”晉子瑾眸光冷淡,話音平靜。
虞珧坐在重光殿的床上,已有些許咳嗽,恍恍惚惚。
她抱着娃娃下了床,走到窗前站着。
“咳。”
連華回來,她轉身看過去,“連華覺得我瘋了麼?”
連華煩躁地無心回答她這些問題,“你先擔心你能不能活着吧。禦醫署都是些草菅人命敷衍人的家夥。呸!”目光忽然落在她踩在地毯上光着的腳上,頭發都豎了起來,“你能不能讓我省省心啊!鞋呐?”
“連華為何忽然在意我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