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陸靈蘊還真發現了東西。那上面的某些文字,竟與她在拓本上見到的某些文字一模一樣!那怪她會覺得拓本裡面的某些符文總有些怪,想來是融合了古苗文的變形。
她有些激動地對阿滿說:“我有些字,能不能幫我認認?”
阿滿點頭,陸靈蘊去包裡翻了一些符紙出來,又拿來筆墨,在一旁鋪開了開始寫。那份雲篆拓本她看了無數遍,雖然不懂含義,但已經完全刻在了腦子裡,這會兒一邊寫一邊聽着幾個人的對話,心裡也漸漸有了事情的大緻輪廓。
按照阿滿的說法,這裡的确有個融合了山川地脈、苗蠱巫術和精絕道術的曠古奇陣。因為這大陣的原因,周遭可能發生種種異象。比如這兩處谷口其實一直都在,隻是因為當前這個入口幽深狹窄,霧障難以消散,終年掩在霧障中,在加上陣法緻幻,外來的人就隻能看到另外那個開闊通達的入口,從而被引入死地。
也因為這狹小的谷口常年毒瘴不散,谷裡的人世代被困,從沒有出去過。而就在昨天一早,巡谷裡的人發現瘴氣竟然散了,能夠一眼看到谷外的蒼山。按照他們族書所說,這是故人攜聖物歸來的迹象!所以她們一大早就等在谷口,一直等到天擦黑,才終于等來了他們。
說起這足書中的預言,得追溯到一千多年前。
當時天下已亂,殺戮遍地,民不聊生,苗寨也不是安穩之地,苗民屢遭屠戮,不得已一步步往大山更深處退去。可大山深處,未知的危險比刀兵更甚,遇兵禍還可一戰,大自然的危險才是防不勝防,避無可避。這一點,屋裡的幾個人是深有感觸的,在那種絕對的力量面前,你甚至連提槍和畫符的時間都沒有。
在大山深處,這支苗裔多次遇到了一個白衣少女。在這遍地危險的茂林深處,一群人尚難活命,而她身邊最多隻有一個黑衣男子,盡管那男人看起來威不可犯,也不足以讓人相信就憑他倆能橫行山林。後來接觸多了,他們發現真正橫行山林的是這姑娘,她不懼毒障,能驅虎狼,能用刀槍,能醫邪症,那一身氣韻,讓族裡的祭司想起了傳說中的神女。
這少女就是雲爻。
後來雲爻曾為這一族解瘴毒,教授功夫,還與當時的龍氏族人對談巫蠱道術,被尊為道師,一度為祭師。
時間久了,當時的苗王也成了中原長生道法的擁趸,他向雲爻求長生的速成之法,而雲爻說沒有。苗王望着眼前有着二八容顔卻高深莫測的少女,并不信她的話,他族中也有駐顔的禁術,他相信雲爻這張臉絕不是靠巫蠱維系的,她隻可能是身懷奇術而不授!
後來不知出于何種考慮,雲爻承認了她有長生之法,卻是先死後生之道。
于是苗王帶着他的族人,跟随雲爻深入了這處山脈,在杳無人至之地安置了下來。在大山深處,苗王墓修了一年又一年,族書記載苗王都老了墓才修成,而雲爻神顔不改。于是年邁的苗主懷抱成仙之夢踏入了墓中,那一批苗民也成為了守墓人。
那一代苗王是否成仙無人得知,阿滿自然也不知道,族書中關于後來的事隻有寥寥數語,大意是苗王入墓不久,王墓曾遭雷擊,但并沒有損壞,雷收雨霁後漫天祥雲,或許那一代苗王如願了吧。
隻是後來王墓山脈雷火再起,熊熊大夥連燒十日不絕,漫山焦炭,生靈不存。當時族中祭司認為是天神震怒,怪罪那一代苗王偷取捷徑而降下懲罰。守墓的族人在山火中幾乎死傷殆盡,僅有少許人逃下山來。
後來雲遊的雲爻回來,隻身進山,引甘露滅雷火,人們隻聽到山中轟雷陣陣,經久不絕,萬獸嗚鳴,陰煞之氣浮罩山巒月餘而不散……
僥幸存活的族人被雲爻引入了這處的幽谷中,她以神鬼之術設下結界,以求能保住這些遺民。阿滿一族就是在當時王墓山火中得以偷生的苗裔之後。
陸震問阿滿:“三途嶺也是道師雲爻所設嗎?”
“那道山嶺,你們叫它三途嶺嗎?”阿滿有些意外,“在我的族書裡,它叫三屍嶺,其中的陣法的确是雲爻所設。三屍,這應該是你們中原道家的叫法。我沒有見識過那裡的陣法,據說進入嶺中的人,最終會困死于自己的執念,愛欲,貪欲,情欲,喜怒憂思悲恐驚,放不下的,都是殺神利刃!”
屋裡一時極靜,每個人心裡都很清楚,能無欲無求的人,這世間能有幾個?這位神鬼之才,僅憑幾塊石頭,幾隻銅鈴,就在山川地脈中硬生生劃出了一方幻境,踏進去了,若無機緣誰又能走得出來?
這種陣法,生死都由自己,攔生人路可抵千軍萬馬,真是四兩撥千斤。
阿滿的聲音滿是滄桑:“自避入這谷中後,聽從道師囑咐,族人不再踏入深山禁地,狩獵也隻在附近,且從未出谷。她出谷時,帶走了龍氏一些人,也留話說,總有一天故人會回來,那時霧障消散,陣法不存,生機複蘇,而避世之人可出谷,去見大好河山。”
她遠眺屋外蒼山:“如今外面,當是太平盛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