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紀珂一點也不知道,溫紫元從來沒對任何人提起過。紀衡有句話說的很對,她和紀珂是不一樣的。紀家兩兄妹,是她隔着透明玻璃往上看的天花闆,有時候,她覺得他們的生活也很累,她自認受不了那樣的生活。而且,那是她可以看到卻觸不到,也不願意走進的階層。
現在這樣的生活很好,她很安心。愛情這種奢侈品,隻适合紀珂那樣的公主,不适合她。
剛洗完澡,溫紫元正在吹頭發,手機又有電話進來,是個陌生号碼。
她接起來,是劉秘書打來的。剛剛在紀石是她第一次見到劉秘書,四十上下的年紀,做事極有分寸,一臉的精明幹練。
劉秘書很有禮貌,打電話過來是跟她溝通畫廊的工作。紀衡走之前說要給她推薦幾個本市的畫廊作參考,轉頭劉秘書就已經替她預約好了,打電話是通知她三天後約了永嘉畫廊的主理人齊思涵。
“紀總說,溫小姐不必太放在心上,您剛剛回國,就當認識點朋友,随便聊聊就行。”
溫紫元隻好答應下來。紀石畫廊的定位,是精品畫廊,可以承接大型的藝術品展覽甚至拍賣,而她就是個門外漢。紀衡說的沒錯,要想把畫廊經營好,她還有很多要學習的地方。
溫紫元有些心煩。她不像紀衡,從小就是學霸,什麼東西一看就會。紀衡是那種根本不需要老師的天才學生,進入一個全新的行業對他來說就像家常便飯那麼簡單。可那些知識對她這樣的學渣來說卻難于上青天。小時候母親為了逼着她學武,據說從一歲起就矯正她的筋骨,三歲起就在祁連山的風雪夜裡逼着她紮馬步,練基本功。常常不吃不喝就是三天三夜,她回回高燒不退。神奇的是,燒了幾年之後,她還真的有所成就。
她苦笑,沒天賦就是沒天賦。如今她也都奔三了,再換新賽道,還能熬出頭嗎?
這個公寓有個大露台,她信步走出去,周圍摩天大樓林立。雨已經停了,整個城市仍然被水汽籠罩,城市的燈光照亮夜空,星星再也看不見。溫紫元拔出姥爺給她的長劍,沉下心開始練招式,又走了幾趟拳,一招一式之間,她終于理清煩躁的心情。就是又出了一身汗,剛剛洗澡白洗了。
臨睡前,溫紫元撥了一通電話。
電話那頭是一個粗犷的聲音:“溫溫,這麼晚找我什麼事?打算回來工作了?”
“三哥,我先不接工作了,想休息一段時間。”
那邊沉默了幾秒,“好的,我知道了,有事随時找我。”
臨睡前,溫紫元迷迷糊糊地想:過幾天還是得去找個正經的房子住,這張單人床又短又小又硬,更重要的是一定要找個周邊有很多飯館的,有煙火氣的。這個公寓雖然離畫廊很近,但是天黑以後一點沒有生活氣息。跟今晚的蛋包飯一樣,看着好看,吃起來冷冰冰,滿嘴都是機器流水線的味道。
肚子适時響起咕噜咕噜的聲音,溫紫元吞了吞口水。老天,不想還好,越想越餓。
*
一大早,下了一周的梅雨終于停了,天放晴了。
九點半炳叔就到了。他麻利地将展廳裡裡外外擦的幹幹淨淨,将歡迎光臨的門牌挂在大門口,笑眯眯地站在門口,等着迎接每一位來畫廊參觀的客人。
十點,當溫紫元出現在畫廊時,就看到紀石畫廊裡站了好幾位頭發花白的客人。不過她現在頭痛欲裂,渾身酸痛。那張單人床比石頭還硬,這些天睡得她渾身難受。昨天後半夜翻來覆去死活睡不着,後半夜幹脆爬起來,連看兩部恐怖電影,勉強熬到天都亮了才眯了一會。
隔壁正在磨咖啡的加奈看她來了,眼疾手快地送上一杯冒着熱氣的卡布奇諾。
“姐,來試試我昨晚上琢磨的新品。”小女生有些腼腆,她很喜歡這份工作,也很珍惜紫元這個老闆,天天琢磨新口味,上網找新靈感。
“啊加奈,你救了我的命!”溫紫元漾起感激的笑容,趕緊接過來喝了一大口,“還不錯,奶泡打多了,咖啡有點少。”她還是比較委婉,投過去一個鼓勵的眼神:“再接再勵喲!”
“溫小姐,早上好呢!”林阿姨眼尖,老遠看見溫紫元來了,連忙過來,笑着跟她招手。
“林阿姨早!”溫紫元竭力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
“哎喲,你這小姑娘,這些天怎麼過的呀,頂着這麼大兩個黑眼圈。真是可憐喔~~~”林阿姨走近一看,忙不疊喊了起來。
“林阿姨,小聲些小聲些……”溫紫元苦笑,扶着頭。林阿姨一喊,她就感覺好像有人正拿着小錘敲她的頭,一扯一扯的疼。
炳叔也急哄哄地過來,“哎喲,你小聲些。這是畫廊,你以為是在菜市場買菜啊?”
“去去去,你這老頭子。買什麼菜,我今天找溫小姐是有生意要談的,你給我一邊去。”林阿姨嫌棄地橫了炳叔一眼,親熱地上來拉着溫紫元到一邊。
“溫小姐啊,我給你介紹一個老姐妹。這是你羅阿姨,去年剛退休,我們平時一起跳舞,一起郊遊,關系可好了。這位是你王阿姨……,這位是……”
林阿姨還真的是帶着幾個老姐妹過來買畫的。
之前那次,林阿姨同幾位老姐妹雖然隻是草草地看了一眼挂在展廳裡的那些畫,但是回去以後對紀石的環境和咖啡大加贊賞。林阿姨也覺得面上有光,幾位老姐妹在公園裡跳交誼舞的時候聊起來,旁邊就有幾位懂點收藏的人也加入進來,講了一些收藏的門道。
紀石畫廊的背後是大名鼎鼎的紀氏,這樣的畫廊背靠大樹,日後差不到哪裡去,升值潛力巨大。
幾位老姐妹一合計,約好今天一大早過來一趟,高低要投資一筆。
溫紫元一聽,頓時來了精神,頭也不疼了,一口氣将手裡的咖啡喝完,開始陪着幾位老阿姨聊天,不,聊畫。
羅阿姨看了看展廳裡一面空蕩蕩的牆,疑惑地問:“溫溫,我記得上次這裡有一幅畫,很大的。我覺得很好看,怎麼不見了?”
“我知道,是《夏夜》。羅阿姨,不巧的很,那幅畫昨天被一位買家買走了。”
“誰買走的?”羅阿姨不死心地打聽。
溫紫元想起昨晚阿美那個嚣張的樣,她正想把這話題繞過去,卻聽見門口傳來一個她一點也不想聽到的聲音。
“溫小姐!”
溫紫元轉身望向門口,真是念什麼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