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聲音清亮，在ktv的走廊裡回蕩，像罩上了一層混響。

許無邊擰着眉頭想是誰，淩靈轉頭過去，先一步叫出了名字。

“江澈？你們怎麼在這？”

吸煙區的兩人扇了扇空氣散味，往樓梯口走來。

“今天沒什麼安排，倩倩想唱歌，我們閑得沒事就來了。”

許無邊趴在淩靈肩頭，眼神直愣愣看過去，想了半天才認出是林曉涵。

江澈跟在林曉涵身後走過來，插着兜，酷酷的。

許無邊歪着頭看他，就像突然不認識了一樣仔細端詳，卻又什麼話都不說。

江澈看着她，問道：“她喝醉了？”

“嗯，”淩靈抖了一下肩膀，笑了笑：“平時能喝得很，今天不知道怎麼了，喝了兩瓶啤的給自己灌醉了。”

“放屁——”許無邊撐起身子，卻搖搖晃晃站不住。

一站起來就是一陣頭暈目眩，她皺眉閉眼，卻更暈了。

腦中的世界天旋地轉，淩靈的驚叫和ktv的嘈雜背景音混在一起，像低沉的雷聲隆隆，聽不清。

她一個踉跄，落入了一個薄荷味兒的懷抱。

依舊是熟悉的薄荷花露水味兒，但好像哪裡不一樣。

是藍莓味兒女士香煙的味道。

許無邊踉跄着在江澈懷裡站穩，攀着他的肩膀看向一旁垃圾桶上的煙灰缸。

那裡剛剛熄滅了兩支一模一樣的煙。

一支燒到尾部，另一支卻近乎完整，似乎在等待自然燃盡，結果中途就被按滅在那裡。

許無邊抽抽鼻子，抵在江澈的領口，含混道：“你不會抽煙嗎……”

被她雙臂環抱的肩膀一下子緊繃，許無邊艱難地仰起頭來，端詳着他的臉。

“你不讓我抽煙，但是自己抽……”她含混不清道：“隻許州官…那什麼來着？”

醉酒的人使不上力氣，胳膊攀着也往下滑。

眼見許無邊要摔，江澈連忙伸手攬了一把，将許無邊圈在自己的臂彎。

他對着醉鬼解釋：“我不抽，就是好奇。”

随口聊了兩句，許無邊等得無聊又開始不老實。

一會兒摸摸江澈的肩膀問他平時是不是健身，一會兒又說花露水的鍊接還沒發給她，最後又說自己也想抽煙。

江澈恪守男德，手隻是圈着不敢摟實，一向挺直的身闆都有些駝背，已然招架不住。

他看向淩靈，問：“我送她回去？”

淩靈還沒說話，任志飛卻皺起眉頭：“你是誰？細胳膊細腿的，萬一摔了怎麼辦。”

“啊這個……”淩靈左看右看，推斷許無邊可能比較想讓江澈送，攪混水道：“沒事兒，我扛着她都不會摔，小江肯定沒問題……”

“你有車嗎？”任志飛往前走了兩步，想接過許無邊：“太晚了打車不方便，還是我來吧。”

淩靈舔了舔唇，跟江澈對上視線。

她眼神滑向任志飛，輕輕搖了搖頭，又看着江澈眨了眨眼。

江澈垂眼看着許無邊，原本輕輕抵着許無邊腰的手臂收緊，将她摟在自己懷裡。

“我是她男朋友。”江澈正色道。

一時間，鴉雀無聲，隻聽見ktv的嘈雜音樂。

任志飛的手僵在空中，支支吾吾了半天，求助地看向淩靈道：“許無邊說她沒談戀愛啊，這人靠譜嗎？”

淩靈和林曉涵瞪着眼面面相觑，而後又齊刷刷地看向江澈。

媽呀，淩靈心想，青春男大就是好，真是夠勁兒。

她麻木着腦子還不忘找補，解釋道：“嗨，小情侶可能鬧矛盾了吧。你看她這不是……在那挂得挺開心的。”

說罷，她面向江澈道：“你知道她家在哪吧？”

江澈點頭應：“知道，去過。”

淩靈囑咐了幾句，見許無邊還挂在江澈身上沒有下來的意思，也就放棄了自己送她回家的想法，随江澈去了。

于是江澈背上許無邊的包，脖子上挂着許無邊的胳膊，兩人往ktv外走去。

夜晚的洛城算不上繁華熱鬧。

晚上十點，廣場舞的老人們早已回家，廣場上擺攤的商販和散步的人們也逐漸散去。

酒店餐廳門口停着許多代駕小電動，等着開車的小哥們站在路邊說笑。路上的車輛往來匆匆，大概也是急着回家睡覺。

江澈撐着許無邊走到路邊站定，拿着手機等車來。

許無邊喝醉了酒，眼睛瞪得倒大，恨不得趴到江澈臉上數他有幾根睫毛。

端詳半天，她哼哼傻笑，點着江澈的鼻子道：“長得是挺帥的。”

江澈見她醉了，竟然也漲了膽子，笑着說：“要我說謝謝嗎？”

“不——用！”許無邊豪放揮手，又扒着他的肩膀站定：“那個……煙，讓我，抽一根。

江澈歎了口氣，在兜裡摸了摸，沒摸到薄荷糖。

“煙不是我的，也沒帶薄荷糖。”他低聲安撫道：“不抽了，好不好？”

“不好。”

許無邊仰着頭，盯着江澈的臉，突然什麼都聽不進去了。

深夜的路旁，建築物亮着各色燈光。

路燈的光暖黃，映在地上是一個又一個的圓，映在人身上是一層發光的邊。

她的食指點上江澈右眼上的那顆痣，劃過鼻尖，最後點在唇上。

有年頭的地磚松動，被踩下發出石塊撞擊的輕響。

許無邊挪了一步，擡頭吻了江澈的唇。

“味道，散幹淨了。”

她舔唇品了品，皺眉評價：“小木屋味兒，你在ktv喝……果啤啊？”

路燈下，江澈僵硬成了一條街上最筆直的路燈。

***

清晨，屋外鳥雀準時在枝頭叽叽喳喳，跟爬上天空的太陽一起叫醒了床上的人。

許無邊緩緩睜開眼，望着窗簾縫隙中透過的光，發呆了好半晌才勉強找回神志。

她晃了晃腦袋，驚奇于宿醉醒來竟然沒頭疼。

可剛坐起身，一隻手就從旁邊伸來，将水杯送到她嘴邊。另一隻手撫着她的背，輕輕地拍。

“不舒服？想吐嗎？”手的主人沉沉問道，語速很慢聲音很低，好像說着就要睡着了。

許無邊眨了眨眼，僵硬着身體扭頭過去。

床邊放着原本在陽台的躺椅，江澈側躺在上面，閉着眼，撐起身子給自己遞水。

他身上穿着輕薄運動款的短袖短褲，腰間松松搭了一床夏涼被，胳膊小腿微轉時都能看到椅子在皮肉上硌出的印子，泛着紅。

躺椅和床之間放着垃圾桶，裡面幹幹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