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慘狀,兩位警局新人俱是心驚不已,強忍着胃裡翻滾而上的不适感,他們接過法醫周青語遞過來的手套,蹲下來仔細查看周遭情況。
“看這衣服皺的厲害,似乎生前經曆過劇烈的掙紮,你看,這手腕上還有勒痕。”看着田芸淼毫不猶豫,直接翻過死者的右手腕,薛穆冉有些感慨,誰說女子不如男這句話絲毫不假!
死者手腕上面赫然印着好幾道紅色痕迹。
“還有,你看死者沒有穿鞋,腳上全是污泥,像是一路拖過來這片小樹林的。可是,這附近落葉那麼多,又完全沒有拖拽的痕迹,太奇怪了——”
田芸淼低眉沉思,似乎想不通其中的關聯。
以前隻覺得田芸淼做事積極果斷,沒想到真正碰見命案後也絲毫不懼,這點倒讓薛穆冉有些刮目相看了。也許是被她的積極熱情所影響,薛穆冉也打起精神,觀察起地上的女屍來。
“昨夜,又沒有下雨,這濕乎乎的污泥是哪來的呢?”薛穆冉發現死者腳上沾着不少黑色泥巴,有些疑惑。
“污泥——”田芸淼聽見了,走去屍體腳邊蹲下,伸手輕輕捏下一小塊黑泥放在鼻子下面細細聞着,片刻後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這是護城河裡的泥土!”
“你的意思是說,死者最開始在護城河那邊遇到兇手,然後被帶到這邊樹林殺害的?”薛穆冉再次驚訝。
“那護城河離這邊有20分鐘的路程,一路過來,難保不會被人看見,兇手為什麼會選擇來這麼遠的地方二次行兇呢?更何況,護城河昨夜舉行祭祀河神的活動,一堆人在那邊放河燈,要是有動靜,不可能沒人發現的。”
這片樹林雖然沒什麼人願意來,但是不遠處的林間小路卻是大爺大媽們晨練時最喜歡的地方。這也是為什麼來圍觀的都是老年人,因為他們平常就喜歡繞着護城河散步。
誰知道田芸淼聽了這話,卻眼放異彩,驚喜道:“昨夜,祭祀河神,是要放煙花的吧?”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問話,一下子點醒薛穆冉,他也反應過來,一拍後腦勺,大聲叫道:“對啊,我怎麼沒想到!也許,兇手就是趁着放煙花的時候,帶走死者,來到這片樹林殺害的。”
“放煙花的地點,就在‘吞龍橋’,如果不走大路,而是穿過這片林子的話,步行應該要不到15分鐘。”田芸淼霍地一下站起身,“我去跟隊長彙報一下,等會去吞龍橋看看情況。”
此處是案發現場,仍有很多地方需要調查,因此蕭隊長做出安排,讓田芸淼帶着薛穆冉先過去吞龍橋。剩下的人将現場證據收集完畢後,再過去。
于是這頭,田芸淼依舊選擇兵分兩路,她穿過林中小路,趕往吞龍橋,薛穆冉則選擇林子外側那條大道。
對這個安排,薛穆冉是有些疑慮的,讓師姐一個女孩子家獨自穿越這茂密的樹林,加上剛剛發生的命案,他實在不放心。可是田芸淼認為林中小路是捷徑,又是白天,應該不會出事。何況隻有這樣才能算出時間差,沿途還能繼續搜尋線索,無奈,他隻能同意。
太陽閃耀着金色的光芒照在吞龍橋上,田芸淼先到一步,靠在欄杆邊,看着腕表算了下時間,預計還得等上一會。看着碧波蕩漾的飛龍潭,她的思緒也跟着微微晃動,不禁有些後悔,早上做得是不是太過分了些,傷了田雲霄的面子。但是一想到他那副死不悔改的模樣,她心頭就有股無名火焰。
早上,她跟着田雲霄來到一處隐蔽的巷子,抓住對方衣袖,罵道:“我說,田雲霄,你下次再這樣,我真的要報警抓你了!”
“臭丫頭!剛才那麼多人,你這樣害我!我以後還怎麼見這群街坊鄰居?”男子一手甩開袖子,眼中滿是怒氣。
“你已經快三十了,還成天沒個正經,到處占人女孩子便宜,你好意思嗎?”她也有些生氣,瞪着一雙杏眼,看着眼前這個不長進的哥哥。
“你過你的日子,我有我的生活,咱們互不幹涉!你以後再敢來管我的閑事,就别怪我不念及兄妹親情,下狠手了!”田雲霄甩下這一句,怒氣沖沖消失在巷子中。
剩下田芸淼獨自站在那裡,一臉的蕭索落寞。然後聽見薛穆冉的叫聲,她才意識到田雲霄已經離開,隻剩下她自己獨自站在那裡。收拾好心情後,她才走出巷子,但是當時她的臉色估計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唉——”她擡頭看了眼太陽,已經耀眼的讓她無法直視。想到早上對薛穆冉态度不好,她心裡有愧,想着該怎麼補償才好,看見旁邊有一家小賣鋪,頓時有了主意。
這大熱天,等薛穆冉跑過來隻怕也口幹舌燥了。于是她走到小賣鋪門口挑了兩瓶水,剛要付賬,卻發現口袋空空,錢包似乎忘記帶了。一時間,她有些崩潰,一連串的事情不斷不斷在她腦海中盤旋,她緊緊握着瓶身,才忍住眼淚沒有掉下來。
“我來付吧,剛剛還沒好好謝你!”旁邊走過來一個穿着黑裙黃衣的年輕女子,正是方才在街頭被田雲霄輕薄的女孩。
“啊,是你,其實也沒什麼,剛剛那個不正經的男人,是——”田芸淼猶豫着,然後苦笑一聲,“是我親戚,所以這是我分内的事。”
“我叫宋詞韻,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女孩倒也不在意,微微笑着。
一番自我介紹後,田芸淼才知道這個女孩最近才來彩衣鎮投靠姐姐,因為人生地不熟,也沒什麼朋友,平時過得倒也寂寞。
“你家裡隻有你跟你姐姐嗎?”田芸淼好奇地問道。
“是啊,姐姐平時工作比較忙,而我,還沒找到地方上班呢,隻能靠姐姐養活,唉——”女孩秀氣的眉毛皺在一起,顯得十分苦惱。
“别擔心,彩衣鎮這麼大,會找到工作的——對了,我在警局上班,要是你無聊了,随時來找我啊!我們那一群年輕人,很好相處的!”田芸淼看了下時間,算着薛穆冉也快到了,于是跟女孩告别,往吞龍橋走去。
接近半個小時的時間,薛穆冉才氣喘籲籲的趕到,趴在這座石橋的欄杆上大口喘着粗氣。
“怎麼花了将近半個小時?不是說隻要20分鐘嗎?”田芸淼有些疑惑,将早已買好的礦泉水遞給他。
“我說的是,那片樹林到護城河的距離,又不是到吞龍橋的路程。那條大路是弧形的,自然繞路了。”咕咚咕咚喝下大半瓶水,薛穆冉才開口解釋。
“我從樹林中穿過來,慢慢走的話,隻要15分鐘。而且,你看這個——”田芸淼從口袋裡掏出證物袋,裡面裝着一小截白色布條,“這個,極有可能是死者衣服挂到樹枝留下的,回去比對一下就能知道。”
“這麼說,死者就是在這裡看煙花,然後被兇手拖走的咯?可是當時那麼多人,不可能沒人注意到吧——”薛穆冉始終覺得,昨夜這裡人多,根本無法下手。
“要是,死者選擇觀賞煙花的地點,本就偏僻呢?”田芸淼微微一笑,興沖沖帶着他往上遊走去,“你看,這條小河,連接着護城河跟‘飛龍潭’,而潭水邊上,有片蘆葦叢——”
放眼望去,不遠處有一處碧綠色的潭水,岸邊生着一叢叢茂盛的蘆葦,嫩綠的顔色十分好看,被風吹着發出嘩啦啦的聲響,那是綠葉子互相擊打的動靜。
撥開茂密的蘆葦叢,兩人小心翼翼尋找着殘留的痕迹,終于,在最左側發現了幾節斷裂的蘆葦杆子,地上還留有掙紮的痕迹,一隻棕色的系帶女士皮鞋漂在水面上,被斷了的蘆葦挂住,這才沒有往護城河裡漂去。
薛穆冉趕緊去小賣鋪借了電話,給局裡打去彙報消息,結果電話一直占線。
他忍不住罵道:“肯定是周明洋那小子又在煲電話粥,回去我要跟隊長投訴他!自從兩個月前裝了電話,他就經常拿來辦私人事情!”
“算啦!誰叫他是周法醫的弟弟!以後跟蕭隊長也算親戚了,自然要包容一點——”田芸淼無奈地攤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