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面容清秀的青年皺着眉頭,嘴唇不自覺抿起來,在水母展廳裡來回踱步。
這裡一切都很正常啊……腦海裡似乎閃過些什麼,沒等他抓住,又突然被遠處傳來的嘈雜給打亂了。
“布谷——咚……布咚……咚谷……”布谷鳥報時的聲音由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有些模糊不清。仔細聽,好像還混雜了别的聲音,交錯着響起,根本辨别不出聲音的方向。
這聲音……年川停下腳步,不知不覺中他走到了水母展區的正中央,身子前後正對着出入口。
青年正微低着頭思考問題,此時不知為何卻遲遲不動,依舊維持着奇怪角度垂下頭。
仔細看會發現,年川緊抿的嘴唇不停顫抖着。
布谷鳥之外的那道雜聲,好像是……是從他頭頂傳來的!
“咚……咚……咚!咚……咚!咚!咚!”聲音的來源似乎意識到自己已經被青年察覺,猛然加快了頻率。
年川一咬牙,猛地擡頭,雙眼卻對上了另一雙眼!下一瞬他腳一軟,癱坐在了地上。
他的頭頂正好對着一塊巨大的玻璃展示窗,一張熟悉的面孔赫然居中——正是本應下了班休息的喬姐。
她的臉頰腫了起來,眼睛因腫脹擠壓半眯着,唇周一片深紫。此時她不知為何和鄧叔一樣,突然出現在了水族館的水箱裡。
喬姐張着嘴,似乎在說什麼,而後意識到年川聽不見,又咬牙揮舞着拳頭,捶打着眼前的玻璃牆。
這時年川才反應過來——昨晚上水母區的玻璃破碎,水箱裡的水被排幹,就連水母也運走了!那現在這個完好如初的萬花筒展館,到底是怎麼回事?!
救人為先!
他撐地轉身,打開對講機的同時向身後的許醫生大喊着:“喬姐掉到水箱裡了!快上二樓把她撈起來!”
“快,快救人!”年川拖着發軟的雙腿,在地上撲騰了幾次才成功站起,咬着牙往樓梯處走去。
身後,破人心弦的敲擊聲依舊不停,被水流阻擊後的悶響穿透玻璃,強行鑽進人的耳朵裡。青年緊咬下唇,硬生生逼着自己不要回頭。
不能看,一眼也不能看!
剛剛還在神遊的獸醫終于一收懶色,先過年川,大步流星地朝二樓管理區域走去。
等二人趕到,正好看見季洛明脫下上衣,一個縱身跳下水箱。
沒過多久,男人浮了上來,旁邊還拖着臉色發白的喬姐。
兩人湊上前去幫忙把喬姐拉了上來,平躺在地上。許念山熟稔地查看着她的情況。
年川站在一旁,有些無措。
進到這鬼地方之後,除了系統之外,他就和喬姐最熟了。
十幾個小時前,現在面色蒼白,一動不動躺在地上,連面容都腫脹不清的女人,還在熱情地向他介紹水族館,介紹這個她熱愛的地方。
青年蹲下身子,輕輕地握住了喬姐早已冰涼的手。一旁的許醫生直起身子,搖着頭宣告了喬姐的死亡。
“至少有兩個小時了。”許念山指着喬姐僵硬的關節,冷聲說道。
怎麼可能?喬姐明明剛剛還在錘玻璃求救啊……
腦海裡靈光乍現,年川想起了昨夜用血字拼成的第二條補充規則:
“請及時打撈所有屍體。”
這或許是一種暗示。當他們發現有人失蹤或出現異常的時候,就意味着那人已……
可是明明,喬姐是因為換班才離開的水族館。
年川意識到,被淹死的,已經不是記憶中的喬姐了。腦海中不斷閃回不久前和他對視的那雙眼。
即使因為面部的腫脹,眼睛被迫眯起,那陰森、帶着恨意的眼神也實在讓人無法忽略。
真正的喬姐已經死了……留在這副軀體裡的,究竟是誰?
“年川,”正在組裝擔架的男人赤裸着上半身,水珠不斷從他隆起的背肌上滑落,“幫我把白布拿來吧。”
青年魂不守舍,被叫到後呆呆地點了點頭,站起身去一旁拿季洛明要的白布,沒注意到男人此時突然變得疏離的稱呼。
許醫生和季洛明兩人合力将喬姐搬上了擔架,還沒回神的年川眼神呆滞,機械般将白布蓋了上去,整理時摸到喬姐腰間微微鼓起。
本來還眼神渙散的青年瞬間回過神來,趁身側兩個男人不注意,将那隆起的物體從喬姐衣兜裡掏出,緊緊握在手裡。
兩人将擔架擡起,走在前方,年川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偷偷地把那東西又塞進了自己兜裡。
随後三人如法炮制,将喬姐搬去了飼料冷凍區。旁邊并排放着的,是鄧叔的屍體。
兩人都被擡上了處理大件食材時用的鐵闆架,身上蓋着白布,遮住了面容,隻剩下凹凸的身體曲線昭示着他們不容小觑的存在感。
離開飼料區,年川婉拒了季、許兩人的陪同,自己回到了前台坐下。距離夜班結束還有幾分鐘,巡邏的任務也已經完成。
想來此刻,他更需要一些獨處的時間整理自己混亂的思緒。
有一些猜想,逐漸在青年遲鈍的腦海裡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