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那邊人的那一刻，千重山衆人就像被提起後頸的貓咪瞬間老實得不行，渾身都僵硬着，一副無辜又可愛的模樣。

影音裡是青衫的師叔祖正繃着臉看他們。

姜緩取下了白綢帶，暫時解了幻形丹的效力，眼神一一掃過這群又老實起來的小輩們。

“倒是沒想到你們私下是這麼對待尊長的？”

所有峰主心虛的錯開視線，默契十足的露出乖巧的表情，坐端，雙手放在膝蓋上，每一縷發絲仿佛都在竭力證明一件事——我超乖。

暗地裡卻瘋狂用靈力猛戳昭衡的背。

昭衡：“…………”

昭衡已然習以為常。

所以他當初究竟是為什麼要當掌教的？

哦，因為他是大師兄，避無可避。

“師叔祖。”承擔起大師兄責任的昭衡努力擠出誠懇的笑容，“我們隻是……開玩笑呢。”

“玩笑？”

“是啊。”昭衡竭力發揮出自己一教之掌該有的演技，“我們是在和天工子開玩笑。”

其餘幾人也緩過來勁兒，七嘴八舌開始瘋狂解釋洗白。

“因為天工子和我們歲數差不了太多，所以我們下意識把天工子當成類似師兄的存在了嘛~”

“哈哈我們平常經常互相開玩笑！”

“我亦隻是仰慕天工子的掄錘大法，想領教一二。”

……

衆人小心觑着姜緩表情，漸漸收了聲。

屈指敲了敲桌面，姜緩淡聲問：“我想，千重山從未教過你們推卸責任？”

聞言，衆人趕緊端肅了神情，也不敢再撒嬌了。

“師、師叔祖！”

時隔三百年，又一次看見了師叔祖露出這樣的神情。

記得當年明犀燒了明華的新裙衫，明華剪了明犀的頭發，昭衡珍藏的毛筆被朝南拿去洗貓砂盆，昭修被促狹的師弟們氣得眼圈通紅時……師叔祖就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朗月清風的眉眼被薄雲籠罩，長指輕敲一下，宛如大鐘撞擊腦門，連最調皮的師弟師妹也不敢再多說話，所有人都老老實實的站着，然後——

下面是千重山弟子們在秃頭做卷子，上方被結界籠罩，下面的弟子們隻能看見一位位峰主正襟危坐的正經模樣。

而真實的峰主們正排排站，整齊劃一的九十度彎腰，誠懇極了地大聲道：“師叔祖，我們知錯了！”

搞事搞得再高興，認錯也得第一名。

姜緩稍微一怔。

以前也是這樣的。

不知為何，一群年紀相加至少得幾千歲、在外面抖一抖地就會震動的大能蓦然濕潤了眼睛。

隻要他們這樣認錯了，師叔祖就會怔住，有些手足無措的，睫毛顫動的頻率都會放慢，然後就會放緩一點語氣。

“……那也要寫檢讨。”

檢讨。

千重山由姜緩帶大的這一代哪一個不熟悉檢讨的幾種格式呢？

時隔百年，貴為一峰之主，已至真君之境，一被要求寫檢讨，竟然還懷念得讓人鼻頭一酸。

“沒問題！”衆人一口應下，又灼灼眼神看着姜緩。

姜緩有師侄、師侄孫等等小輩那麼多，仍然是自覺最不會哄人了。他也不會訓人，他訓導小輩們還是模仿的他師父和師兄們，隻是懷抱着絕對不能讓孩子們走了歪道的念頭，硬着頭皮上。

總之，看着小輩們認錯态度良好，姜緩心裡欣慰極了。

他們千重山的小孩就是根正苗紅！

姜緩在心裡洋洋得意的翹尾巴，再次放緩了語氣，對知錯就改的“好孩子們”展露溫和的笑顔，“很好。這樣便好。”

千重山衆人接收到了師叔祖的溫柔笑容，瞬間就像丹府内被充盈滿了靈氣，渾身輕飄飄的，幾若欲飛。

沒錯，每次他們認錯之後，明明調皮搞事的是他們，但師叔祖卻是那個最小心翼翼的人，一定會對他們露出這樣柔和包容的笑就像在努力安撫他們犯過錯也沒關系，不要自暴自棄，他會一直在。超級治愈的！

爽了爽了。

不虧了。

就算是十萬字檢讨也不虧了。

昭衡切回到他們最關心的正題，“師叔祖現在在邀月城嗎？我們的卷子都做好了！隻是有些地方雖有所感悟，但還需要師叔祖的一些指點。故而……”

明華迫不及待地接嘴道：“師叔祖，我們能來找您了嗎？”

姜緩也想起聯系宗門的正事，“不急。”他面容沉靜，“有一件事要你們去辦。”

幾位峰主正在失望又趕緊豎起耳朵，“您說。”

“這一屆舉鳳鸾應該快了吧？”

舉鳳鸾，是九門十二派共同舉行的選拔弟子的考試。十九年一屆，囊括整個十二州。符合條件的人皆可報名參加。

“這一屆舉鳳鸾本該由我千重山舉辦，師叔祖是對這次舉鳳鸾有别的考慮嗎？”

姜緩慢慢說道：“隻是有一點想法吧。”

昭衡躬聽。

“在三千道的測試外另舉行一個專門的考試。”姜緩唇邊掠過笑意，“就叫統考吧。”

九門十二派聯合招生十二州統一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