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砰”地一聲撞擊聲,湖面漾起劇烈的波瀾,船艙還在晃動,人們都驚慌失措地叫了起來。
撞擊的沖擊力漸緩,宋婉扶住桌面穩住身形,窗子呼扇呼扇,凜冽的風吹進來,吹得她烏發随風翻飛,而她眉眼低垂着,有種耐人尋味的冷靜。
藥田毀了,白家還穩穩當當地供應着青州城的藥。
藥就不是白家的,所以才出了事,青州城裡才那麼多人因風寒用藥緻死!
宋婉心頭狠狠一凜,隻有一個念頭,絕對不能叫白敬霖走!他必須說清楚!
沈湛進船艙來,便看見這樣一副景象,宋婉的眸光冷而亮,那張臉化着濃妝,卻因為受到驚吓和寒涼的夜風,顯得妖冶又破碎,露在外的肌膚被凍的泛着淡粉色的光澤。
不知是不是因為他的船撞了上來,她與那白敬霖在船艙一角相依。
他冷漠地看着她,胸臆間卻是可怖的妒怒。
這種情緒曾有過數次,在這一刻到了頂端。
她支走他,冷落他,竟是為了與這個男子在這裡厮混麼?!
妒,快要讓他發狂,在宋婉看見他後仍然淡漠疏離的目光中,沈湛覺得自己築起的防線與底線在一步步瓦解。
沈湛原本白皙瘦削的面容更顯嶙峋,狹長的雙眸有些許薄紅,白衣袍袖被夜風吹得翻飛翩跹,清冷疏離,如同一隻孤高的鶴。
在他冷而沉的目光下,她淡漠的眼神終于有了實質,聚焦在他身上,塗得豔麗的紅唇微張,似是要說什麼。
沈湛喉結劇烈滾動着,在這一刻,他心底對她這幾日不見滋生出的思念竟蓋過了憤怒。
他甚至極端地想将她拽過來,就地吻住她。
她的目光,她的氣息,她的一切,他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汲取,占有。
然而,宋婉指着一臉茫然的白敬霖,對沈湛吐出三個字,“抓住他。”
“你們是什麼東西?!宋二小姐,你就不怕我去貴府……”白敬霖怒罵道。
沈湛即刻開口:“拿下。”
身後的侍衛早就整裝待發,一聲令下後就沖上前去,麻利迅速地将白敬霖和他身旁的管家裝扮的男子反綁着按在地上。
宋婉快步走到白敬霖身前,眸光鋒利而執拗,“說,藥田怎麼回事?”
白敬霖驚魂未定,掙紮着擡頭看去,隻見長身玉立的貴公子清冷矜貴,不食人間煙火似的高華氣度,再看他身後的彪悍侍衛,白敬霖并非沒見識之人,知這絕不是尋常人家。
“今天她要知道的,都得讓他吐口。”沈湛淡淡道。
押着他的侍衛使了力将白敬霖壓在地面上,呵斥道:“仔細你的狗眼!回話!”
“白家藥田歸我的那一份,一半都讓我那二弟灌溉了毒藥,寸草不生了,青州那批下等麻黃絕度不是這田裡種出來的!”白敬霖皺眉道,“那批麻黃是我高價收來的!裡外裡賠了不少錢不說,現在還惹上一屁股官司,藥死人可真不賴我!是那奸商拿次品充上品!”
“說下去。”宋婉道。
侍衛看向沈湛,沈湛擡眸點了點頭。
于是又傳來了白家大爺更凄慘的叫聲。
病弱的白衣青年就站在那,神情冷怠,好像對這一樁離奇之事和周遭發生的一切完全不感興趣。
隻有在看向她時,眼眸中才會升起一種憤懑狂躁的渴念。
她看都不看他,也不跟他說一句話。明明分别之前還說喜歡他,還親了他。
他走之後,她卻心安理得地待在宋府,留了兩個侍衛給她,她也全然不過問他的消息。
沈湛看着宋婉露在外面凍得發紅的肌膚,一想到方才她在甲闆上獻舞被許多人看到,還有她在船艙内與那老男人離得那麼近,就怒火中燒,被癫狂又扭曲的想法席卷裹挾……
宋婉并非沒有察覺到沈湛的目光,可她不急。
她還在一條條詢問着白敬霖,心中的謎團逐漸都清晰了起來。
母親的死,乃至青州那些染了風寒的百姓的死,絕對與白家從别處買的這批藥有關。
可藥商很狡猾,戲也做得足,竟将白敬霖騙了過去,他隻知道對方的一個虛假姓名,住哪裡都不知曉,就隻留下一個中間人的信息。
宋婉琢磨着,急不來,白敬霖是什麼都不知道,完全病急亂投醫被人诓騙了。
“放了他吧。”她道。
沈湛颔首。
那幾個侍衛便松了手,可即便松了手,白敬霖也不敢動了。
宋婉擡眸,沈湛仍舊那樣晦暗不明地看着她。
“我來處理。”他道。
她點點頭,并沒有說話,起身從他身側走過。
她不向他解釋,也不問他怎會在這個時候趕過來,就像多日不見,對他并無思念一樣。
在她從他身側走過的一瞬,他費了很大力才壓制住想将她拽過來的沖動。
拽過來幹什麼呢?質問她,譴責她,嘲諷她沒有他不行?
不,都不是,他想扣住她的後頸,重重地吻她。
宋婉瞥了他一眼,故意漫不經心地走到了甲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