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輕手輕腳地熟悉番樓内情況,樓梯不多,僅有中間一條磚石階梯,串聯教室的走廊逼仄,基本沒有藏身之地。
秦褚和謝阮從裡面出來。
“我看班級牌,六個年級六個班?”謝阮不可思議,“難怪六個老師就足夠了。”
秦褚站在教學樓底,仰頭計算二樓高度:“人少。”他偏頭,目光停留于謝阮臉上,語氣凝重:“你一路看過來,有想法嗎?”
謝阮回想起出門後觀察到的疑點:“農村吃飯比較早,十一點多大部分都應該開始煮飯,但沒屋子的煙囪冒煙,村民好像都不在家中。”
秦褚說:“因為今天有場祭祀。”
謝阮登時緊繃起來。
觸及副本的關鍵詞了。
秦褚了解不多,隻從村長口中聽到祭祀的有關信息。這是村莊的傳統,每到冬季大雪白茫茫時,村裡都會進行祭祀儀式請蒼天保佑,能夠平安度過寒冬。
祭祀參與者也有相應規定,世世代代的本村人,外來者不得參加,在外漂泊多年的本村者不得參加,會帶來山外的污穢物,沖撞神靈。
秦褚的原身份在外國留學多年,這才回村不久,自然不可跟着去。
像剛來支教的謝阮、甯軟軟更沒有打聽加入的權力。
他倆還沒離開,謝阮肩膀一沉。
夏诏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哎呦呦,咱們太有緣分了!小謝兄弟,你們跑學校來做什麼?”
他撲騰得很,雞鴨鵝被驚得四下轟散。
謝阮也吓了大跳:“你屬貓啊?走路沒聲的。”
夏诏佯裝傷心道:“請老天爺辨别,是你倆聊得這麼嗨,哪裡顧得上别人。”
秦褚不動聲色撥開他搭在謝阮肩上的手:“有事說事。”
謝阮狐疑地盯着夏诏:“對啊,你不也在學校嗎?”
夏诏:“我是校長啊。上任半年的新校長,為人忠厚老實,謙遜溫和,待人真誠,好評不斷,錦旗連一面牆都挂不下。”
謝阮:“……”
秦褚:“……”
謝阮轉身對秦褚道:“走吧,甭理他。”
夏诏在背後喊:“喂,兄弟們,給點面子啊,鼓鼓掌。”
謝阮走得更快了。
真作孽,能在副本玩得這麼開心估計唯獨此騙子。
村莊不大,他們花費兩小時左右走了個遍,碰到掃雪的楊思怡和祁傲。
副本裡兩人是外鄉人遺棄的姐弟,被本鄉的好心人收養。因為年齡設定小一些,祁傲基本是原樣,楊思怡的臉卻稚嫩許多,單看外形是個中學生,但氣質淩厲,一眼就能認出來。
交換過信息,他們拿到的和秦褚的沒有區别。線索少得可憐。
謝阮回到房間,瞥見家裡書桌上高摞的教案與資料,微微歎口氣。
先代入副本角色。
謝阮上學時從來屬于中等生,大學績點也中規中矩,基本無亮眼顔色,教授想喊他回答問題都叫不出名字。現在一眨眼成了教書育人的老師,實在頭痛。
而且他就讀的大學和專業跟師範沒半毛錢關系,開課前講什麼,怎麼講,捋不出絲毫頭緒。
謝阮落座桌前,指腹壓着被風吹得微揚的紙角。
慶幸原身做過教案,教學目标,教學重難點等歸列得清清楚楚。
他是位語文老師,本學期課程接近尾聲,今晚要講最後一篇課文。
“《明天,離别日》。”謝阮念出聲。
忽的,他耳邊傳來陣銀鈴笑聲。
清脆的,輕微的,飄忽不定的。
謝阮猛地回頭。
笑聲停下消失,好像從未出現過。
但謝阮很确定,而且聞聲應該是個七八歲的小孩子。
大白天的,這就鬧鬼了嗎?
謝阮攥緊懷裡的“迷你稻草人”,謹慎地搜尋屋内。
“嘻嘻嘻嘻嘻嘻”
又來了。
聲音好似在屋内,然而同樣像飛繞房外。好似個兒童圍着房屋瘋跑,嘴裡咯咯咯地笑。
床底、衣櫃、書櫥,連天花闆都看過,沒有任何可疑之處,都格外正常。
謝阮抄起掃帚,靜聽聲音的來源點。
忽近忽遠,忽遠忽近。
驟然間,笑聲停歇下去,籠罩寂靜的浪潮。
謝阮警惕半晌,确定自己躲過一劫,才淺淺松懈繃緊的神經,回到書桌前。
他突然覺得哪裡不對勁。
桌面多了串水漬,分明剛剛還是幹燥的。
謝阮循着水漬方向望過去,破舊的窗戶印了幾團水污,半開,窗棂順風搖晃,吱呀一聲。
鬼迷心竅的,他搬移開書桌,踩着椅子扒拉窗框查看外面。
雪片瘋狂拍打臉頰,謝阮垂眸掃過屋外。除了積雪,兩棵掉光葉子的銀杏樹,再沒其他的東西。
大抵是他多想了。
謝阮伸手打算關窗戶。
他手剛觸碰到玻璃,霎時頓住。
謝阮感覺到一點冰涼在自己的腳踝炸開,漸漸地蔓上小腿,一點點往上攀。
毛褲形同虛設。
那點冷終于落在了謝阮的額頭上,它的動作并不粗魯,甚至稱得上是輕柔的撫摸。
冷冰冰的涼意慢慢抱住他,還有一張臉貼在背部。謝阮能猜到那是個年幼的女孩。他不敢動彈。
“老師……”
謝阮瞳孔放大。
女孩脖子無限伸長,青白的半張臉蛇般扭到他面前。
謝阮能清楚看見裡面的腦仁和腦漿,濃紫色的血液凝固,已經被凍結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