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玫認真地點頭:“我原本還想救安閱,可我也沒想到我保住的隻有她的一點意識。你不是内鬼,我連你最基本的意識都沒有辦法保護。”
謝阮癱坐倒地,擺爛道:“生死各有命,我命由天不由我。”
阿玫被他逗樂了:“其實還有個辦法。”
謝阮:“什麼辦法?”
阿玫道:“我知道哥哥殺人的目的是為了我,你們的目的是活下去。”她蹲下來,骨骼碰撞,叮叮咚咚地響,明明可怕得很,謝阮仿佛看到了CD裡可愛的小女孩。
“隻要我消失了,哥哥就不會再殺人,你們也能活下去。”
謝阮猛地反應過來,站起身斬釘截鐵地拒絕:“不行。”
阿玫說:“怎麼不行?你說的,要拯救一方,必然要犧牲一方。”
謝阮被她嗆得語塞。
緩了片刻,謝阮搖頭:“我還說過,我希望每個人都自私點,把自己的生命看得更珍貴點。”
“但我已經死了,”阿玫道,“用一個死人救一群活人,我覺得是件很滿足的事情。”
她慢慢地努力地想站直身體,可死前被劈砍的地方,歪折扭曲,無法複原。
【玩家請注意,您的精神值已将至百分之零點四。】
阿玫轉過身,面朝泛着微光的洞口。
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洞口内是藏了萬千風雨的巨壑,埋葬屍山血海。
光芒越來越弱。
“阿玫!”謝阮飛速沖上去,不知是哪裡的黑霧迷離了他的眼睛,阿玫的背影似乎永遠都離他有那麼遠的距離,怎麼追都追不上。
冷厲的寒意兜面澆灌,謝阮雙腿像灌了鉛,千百斤的沉重,動彈不得。
那裡是亡者的故裡,生者隻能做過客。
謝阮看着阿玫越來越遠,最後身影模糊成小小的點,微光黯淡,撲朔着,像是滴水融進黑墨,消失殆盡。
他忽的看見阿玫剛才所站的地方有朵玫瑰,紙質的,和秦褚昨天拿的那朵很像。
花瓣稍微翹起,上面還留有字迹的劃痕。
謝阮看了眼黑洞,咬牙往回折返。沒有阻撓,原本沉重的腿腳輕盈得像雲風相托,他原本是走,後來變成了跑,而且愈跑愈快,停到玫瑰旁邊。
他彎腰把玫瑰撿起來,一枚花瓣露出角,上面寫着“親愛的哥哥”。
謝阮一手拈花根,一手托着快要凋零的花瓣。
寒冷的潮濕開始逐漸退卻,黑洞變得模糊不清,周邊的暗影褪去平和的外套,扭曲着,尖叫着,光芒挑破黑暗,有點刺眼。
謝阮擡起胳膊擋在眉梢,眼睛卻一錯不錯地繼續看着光芒包裹滲透昏黑。
耳邊傳來凄厲的哀鳴。
黑霧盡數消散,謝阮站在秦褚的屋門口。
他還沒緩過神來,怪物一把掐住他的頸項,嘴裡的哀鳴混合語論無次的字眼:“騙子!騙子!殺,殺,殺!”
另外幾人想來幫忙,李涵宇張開嘴嘶哈着氣喝退,秦褚一腳踹開祂,一把拽住鬼怪的肩膀。
“秦哥,不用攔。”謝阮話雖然對秦褚說的,視線停在怪物臉上,眼眶發紅。
秦褚少見地愣住,依言松開手掌。
哥哥殺人,妹妹救人。
荒謬得像□□故事。
謝阮嘶聲道:“去花壇,不然你再也見不到妹妹了。”
鬼怪死死瞪着他。
【玩家請注意,您的精神值已将至百分之零點一,即将歸零。】
謝阮恍若未聞,拿起手中的紙質玫瑰:“你把阿玫的屍體埋在花壇下,難道忘了嗎?”
“……”鬼怪停止怒吼,怔怔地卸掉力氣,扯過玫瑰鋪平展開,碎裂的眼球轉動半晌,大夢初醒似的高叫了一聲,空間扭轉,他們從房間來到大門入口。
祂失去理智,發瘋似的跑到花壇邊,指甲陷入花壇的泥土内。
謝阮他們前日才挖過花壇,所以泥土松軟,被祂掀得塵土翻飛。
裡面那麼多具屍體,怪物怎麼找也找不到。
謝阮跟随怪物搜尋半晌。
“玫瑰。”秦褚提醒謝阮。
謝阮循話望過去,花壇的一側,一朵玫瑰絢麗地綻放開,明麗鮮豔。月色朗朗,銀紅交織,美得不可方物。
怪物恰好挖到那裡了。
像被按下暫停鍵,祂卡在玫瑰邊,然後非常小心,非常怯懦地剝開泥土。
祂輕輕抓握住屍體的手指,張開嘴,無聲地嚎叫哭泣。
“阿玫,”祂終于清晰地喊出那個名字,“阿玫,阿玫!”
甯軟軟伏着楊思怡肩膀,眼眶濕潤,祁傲也别開頭,不知在想什麼。
地下突的轟然巨響,天搖地動,謝阮沒站穩,一時倒往後倒,秦褚眼疾手快扶住他,謝阮就這樣暈頭轉向地撞進他懷裡。
無數荊棘肉眼可見地生長,盛放着無數完全綻開的玫瑰和花骨朵。
它們編織成籠,将鬼怪連帶着花壇一齊裹進玫瑰之中。
【警告!《送别玫瑰》副本數據錯誤崩塌,即将永久關閉。警告!休息中心正在開放,請玩家迅速前往……】
一連串的電音顫抖。
景色卡成二維碼,忽閃忽滅。
謝阮在其中望見了阿玫的身影,她舉着手,無比虔誠地仰望玫瑰籠頂。
“我發誓,我将像南丁格爾那樣,自願獻身護理事業,永遠保持善良與同情,我會保持着我的初心,銘記救死扶傷是護士的本職,挽救每一個我能救助的人。”
玫瑰在風中顫抖,像是在對她告别,又像在說“永恒的愛”。
玫瑰的花壇永久關閉,成為她的葬身所,這是副本留給她的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