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盤踞在離後門一步之遙的座位。
“不識好歹的小兔崽子,又夜闖東三,不吃挨打長不了記性。”響亮的罵罵咧咧,混雜鑰匙碰撞的哐啷嘩啦,過了陣子門外人自言自語道,“恰好缺祭品,免得我再鑽空子抓人,嘻嘻嘻嘻。”
前門打開同時,秦褚握住後門把手,果然能旋轉擰開,他低低喚道:“走。”抓住謝阮往背上一扔,甯軟軟沖出去,秦褚殿後。
“小兔崽子,我看到你們了,嘻嘻嘻,别跑,嘻嘻嘻……”
冰涼宛若毒蛇的黑液,如浪潮追逐而去。
“别踩到。”秦褚提醒甯軟軟。
甯軟軟跑得比兔子還快,欲哭無淚:“他烏賊嗎?噴這麼多墨?”
他們沖到走廊拐角,下面已經有保安跑上來,兩人當機立斷,拔腿奔向五樓。
東三教學樓呈現直筒狀,天台有兩處進出道,據地圖标識,其中有一條是臨時封閉加鎖的,保安勢必從另一頭追逐。
學校的鎖大多數鑰匙鎖,他們如果速度足夠快,用鐵絲解鎖,就能遛過去。
教學樓總共七層,跑到第六樓時秦褚心覺不對勁。他借樓外路燈微光朝頭頂仰望,有樓道,但隻有一半。
假象,或者說,根本沒有第七樓。
“走這邊!”秦褚喊住甯軟軟。
已經能看見帶頭的保安隊長,甯軟軟刹住腳,立馬倒回來,跟緊秦褚跑進六樓腹裡。
“東三七樓有個地方在施工,打通個洞還沒補,可以直上天台,借用鋼梯可以進去,”秦褚飛快說,“但是六七樓可能融合了,天台不一定存在。”
“那怎麼确定洞還在?”甯軟軟問。
秦褚沉默片刻,手掌托住謝阮往上颠了颠:“總得去看看。”
慶幸到達六樓603教室角落時,洞還在,秦褚催促甯軟軟先上去,随即背着謝阮往上爬。
天台果然消失了,入洞後是條橫切的長條通道,窄□□仄,但裡面并不是水泥封住的,可以爬行到其他地方。
秦褚正往裡爬,單手揪着謝阮領口,手中重量忽然一壓,他輕飄飄掃過去,竟是保安隊長,一手握着謝阮腳腕,嘴邊露出惡毒戲谑的笑意。
*
謝阮渾身冒火,皮膚潰爛,呈現出碳化的黑紅,發爛的皮膚猶如高壓鍋煮熟的肉塊,軟綿黏稠掉下來。
他沒有痛覺,隻是熱,熱得很厲害,怎麼都降不下溫。
信徒唱着歌踏進火光,用手捧起零散烤熟的碎肉,嚼進嘴裡,然後鼻翼噴出兩道煙霧般的白氣,雀躍地蹦跳。
面闆中精神力縮減到5,生命值直接降到10。
謝阮艱難中想,他恐怕不是被獻祭給神明,而是被信徒分食。
他踉踉跄跄後退,再次撞上鐵針柱,疼痛從撞擊的某個點擴散到全身,幾乎瞬間潛入骨髓。
謝阮遭此一刺,意識回籠不少。
電光火石間,他察覺到哪裡不對勁。
為什麼火燒沒痛覺,相較于更溫柔的針卻十分難受?烈火才能做到的擺脫,是死亡還是生門?教堂中間為什麼會擺放這麼突兀的柱子?
完全不符合邏輯,雜亂無章,像是幻想的産物。
更确切點,這裡更像夢境。
如果一個人魇在噩夢中無法清醒呢?
那就應該用外力來擺脫,即使這個外力可能在夢外并不真實存在。
手掌肉骨分離,謝阮感慨這副本真不是東西,手抓住鋼管上的鐵針開始往上攀。
針尖挑斷鮮紅肌理,捅穿骨骼,血與森白相映成景。
謝阮疼得五官扭曲,但愣是一聲都沒喊出來。
他苦中作樂自誇,小謝你真他媽勇氣可嘉。
疼,太疼了。
也不清楚是不是淚腺受損,謝阮擠了兩下眼睛,還是幹巴巴的,絲毫沒有濕潤的迹象。
時間流逝得很慢,謝阮平時手腳算靈活,但這會兒頂天也隻可以蹿五公分。
他爬到懸空台階,唱詩班的人像木偶呆立着,冷眼瞧謝阮往頂端爬。
可去你的唱詩班,去你的神明!
謝阮龇牙咧嘴,努力做出個蔑視的表情,然後蔑視僵滞在臉上。
唱詩班旁側出現了個人。
它穿着黑袍,齊腰白長發,擠在中間的臉清晰可見。
不,不是臉,而是一堆的手指,傾斜着排得整整齊齊,組成正常人的臉的輪廓。
沒有五官,但謝阮明顯察覺到,它在盯着自己,祥和得無異于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謝阮頭皮發麻,忙不疊轉開視線,加足馬力,幾乎達到當前速度的極限。
“是你嗎?”
它問。
謝阮終于知道聲音從哪裡來的了。
他和這個怪認識嗎?
完全不認識。
它想做什麼?
“你忘了,”怪物聲音低沉,仿佛有穿越千年的悲傷,“謝阮,你忘了!”
生命值歸1。
灼燒感猝不及防遍布全身,謝阮手一滑掉下去。
有人正在拽他。
謝阮睜開眼睛,一張慘白的臉正怼在他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