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衛東回了趟車庫,房東已經把他的東西全部丢了出來。
一袋曹衛東早就打包好的标本碎片,還有用塑料袋裝好的洗漱用品與幾身換洗的衣服。
洗漱用品都是全新的,本來是給徐糾用,現在倒方便了他自己。
這兩袋就是曹衛東所擁有的一切,即是他的全部。
房東大叔拿着抹布站在門邊,指着門上血紅的兩個大字,嫌棄地瞪着曹衛東:“你看看,你看我的房子被你弄成什麼樣了!”
曹衛東從錢包裡拿了張百元鈔票遞過去,“對不起。”
房東的聲音招來附近的大叔大嬸,肩膀抵着肩膀站在一邊,臉上一面露出羞惱的表情,但是好事的眼睛卻一眨不眨将那房子裡的一切收入眼底。
【變态】
無需旁人多做解釋,光是這血紅的二字就足夠令人浮想聯翩。
房東眼睛一斜,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惡氣,用力地搶走曹衛東手上的錢。
房東沒有接着為難曹衛東,他知道曹衛東能從那幹癟的錢包裡拿出一張百元已經是極限,再多要也沒有了。
房東不願被人看了熱鬧,忙擺手趕人:“走吧,趕緊走吧!”
“謝謝。”
曹衛東看向那扇門,門上紅漆隐隐快被擦幹淨,血紅的漆水連片的往下淌。
【^-^】
笑容被迫面目全非,一滴血淚被抹開後如雨落下。
房東拿起沾水的抹布,抵在哭着的笑臉上,用力一擦,徹底抹去痕迹。
曹衛東這才腳步挪轉,提着塑料袋,背着破落發黃的黑色書包,帶着他的所有離開。
曹衛東的腳步停在學校門口,忽然轉頭去了酒吧後門。
他的狗安然無恙地躺在垃圾箱邊上,一晚過去,竟有好心人為它備了狗糧和水。
狗沖他汪汪叫,精神還不錯,尾巴耷拉着盡力在搖,使勁蹭曹衛東的腿,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灰都蹭上曹衛東的腿。
曹衛東笑了。
“你不恨我嗎?”曹衛東問它。
狗聽不懂,也不會恨,它咧開嘴的模樣像在笑着回應曹衛東。
該恨的,曹衛東心說。
他養這條狗不是出于善心,也不是什麼孤獨。
他隻是覺得活着要個理由,養了十幾年的狗活着,他也還活着。
這條狗為他的自私,痛苦的一次又一次手術、吃藥甚至換血續命。
因為曹衛東想活着。
僅此而已的自私。
曹衛東跟狗道别,他回了學校的宿舍,宿舍裡一直留有他的床位,不過他從來沒去過,這是第一次。
運氣好的是,宿舍的人已經考完試回家了,空落落的房間裡隻有曹衛東一個人。
曹衛東簡單的收拾了自己的床位和桌子,又撸起袖子着手把寝室上下打掃一遍,清了一袋垃圾丢在門口。
曹衛東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右手,紗布染上灰塵,已然開始發黑。
他坐下,自己動手上藥,換上新的紗布。
不用出錢租房,爹媽的骨灰恐怕也已經被挖了出來,獎學金可以全部用在狗身上。
曹衛東這樣想着,于是看天色還早,找到輔導員,詢問獎學金的事情。
“獎學金嗎?已經發了呀,沒有你的名字嗎?我幫你找找。”
輔導員自說自話,拿出獎學金名錄翻開,來回翻看兩次後說:
“确實沒有查到你的名字,這次名額是學校高層決定的,可能是因為你之前論壇裡的事情鬧得太大,學校斟酌決定取消的吧。”
輔導員直接把名錄擺在曹衛東面前讓他自己找,
曹衛東站在一邊,視線往桌上一撇,沒有看到自己的名字,反倒看到了徐糾的名字。
想想也知道,徐糾怎麼可能會不在這上面下手。
曹衛東異常的平靜,他其實早就料到會有這一遭,隻是他太想要這六千塊獎學金去救自己,于是就想賭這份不可能。
沒賭到就算了吧。
曹衛東的手機響了,是短信。
【在哪裡?】
曹衛東看了眼,沒搭理,很快又有第二條發過來。
【回宿舍,有驚喜】
曹衛東朝着宿舍方向走的步子登時停住,找了個避風的地方幹脆坐下,聽着口袋裡手機響個不停。
曹衛東短信不回,電話不接,徐糾那頭的動靜便一刻都沒停過。
【什麼意思?躲我?】
【膽小鬼】
【沒用的,我等你,你根本沒地方躲我】
徐糾發完最後一條短信後,便再沒動靜,但是曹衛東這邊的聲音卻沒停過。
徐糾不開心了,自然是要把曹衛東的号碼拿去短信轟炸,各類APP的注冊驗證碼飛快地湧進曹衛東的手機。
曹衛東算了下時間,已經讓徐糾在宿舍裡等了他五十分鐘。
他又花了十分鐘走去宿舍,于是徐糾滿打滿算等了他一個小時。
曹衛東開門。
和他料想的不一樣。
沒有一開門就一巴掌或是一拳打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