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予無言起身推門離去,臨出門前嘴角微抽,心說還能有下次?
深夜的公主府寂靜無聲,公主府的小厮引着鳳予出府,足足走了半柱香還沒看見大門,反而越走越偏連隐約的腳步和竊竊私語聲都聽不見了。
鳳予回過神時已經到了一處柏林。
“已經出府了?”青年問。
小厮站直身子轉過身道:“是。”
“還不摘面具?”
小厮聲音古怪:“公子今日抛頭露面惹人嫉妒,有人派我來取你性命。”
鳳予眼含笑意:“那你怎麼還不動手?”
“此性命非彼性命,我得細細揣摩才好下手。”小厮邊說邊貼近鳳予,一雙骨節分明滿是老繭的手覆上鳳予的後腰,“果然要“揣摩”到了才能懂其中的含義。”
這雙手見“揣摩”的主人沒有拒絕,愈發肆無忌憚,手一點點往上順,爬樓梯式的,很快順到衣服的裂口處,蚯蚓似地就要往裡鑽,被蓄勢待發的毒蛇一口咬中指尖。
小厮迅速後退,隻見黑污迅速從指尖蔓延到手掌,他毫不猶豫手起刀落活生生削掉一大片血肉:“嘶,好一個面俏心毒的美人兒。”
“蒲柳之姿難為侯爺惦記。”鳳予嫣然一笑。
“喲被認出來了。我可是從鳳盛那小崽子手裡救了你,你就這麼報答救命恩人。”小厮咧嘴笑,撕掉人皮面具,“白費我好幾顆鵝卵石。”
鳳予原本以為阻撓的鳳盛的是蘇矜然和烏芯,可一出門小蛇就立刻盤上來,蘇矜然和烏芯卻不見蹤影。鳳予見到小厮背影才斷定出手的人是顧衢。
“原本定好了明日清晨接你進府,虞恣意截我的胡我怎麼能善罷甘休。”顧衢哼笑一聲,“不過我倒是沒想到鳳盛也在這兒,還有那個郭無疑,都不簡單呐。”
說起郭無疑時顧衢似笑非笑地看向鳳予,後者巍然不動:“夜深了,侯爺若無事便順道送我回盧宅吧。”
顧衢:“就在這睡呗。”
“不行。”鳳予道。
顧衢還想着他會說柏林髒或者有蟲,誰料鳳予下一句道:“這兒沒有被子冷。在這兒睡我會得風寒,我要回屋睡。你不送我就自己回去。”
鳳予說完就往外走,摸了摸手上的毒蛇,心中數起一二三,果不其然數到三的時候就被顧衢抱了起來,緊接着視線迅速升高。
顧衢攔腰抱着他躍上了柏林間,一路輕盈躍去:“行吧,你這人真嬌氣。”
鳳予嘴角微彎。
顧衢進出盧宅如入無人之境,門嘎吱一響,燭火一盞一盞亮了起來。顧衢四下打量片刻:“床鋪得不錯,怎麼也沒見個伺候的丫頭。”
鳳予關上門,脫掉鞋子外袍,赤腳站在地上取下一個毛茸茸的虎頭帽戴上,旋即才回道:“京都客棧能看過眼的一夜十十兩銀子。盧老爺肯收留便是幸事,還想要仆從?”
“他巴不得你常住。你要不樂意,逍遙坊,我府上,還有虞恣意那兒,哪出你住不了。再不濟還有虞恣意送你的那座宅子。”顧衢回過頭,看見他頭頂白紅相間的帽子,眼前一亮。
鳳予這頂虎頭帽能看出來用料做工都是最好的,憨态可掬的小老虎活靈活現,帽檐兩邊還垂着兩個雪白的毛絨團子。
顧衢沒忍住上手捏了捏,手感出奇得好。
鳳予皺眉詢問:“你笑什麼?”
“沒什麼,睡覺吧。”顧衢輕咳一聲道。
鳳予早就累了,聞言翻身上床,用厚實的棉被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他也不管顧衢還在屋裡,兀自團成一團,棉被蓋過唇,隻留小半張臉在外面。
顧衢趴在床邊看他:“春日你便裹成這樣,到了冬日可怎麼辦?”
悶呼呼的聲音從被子裡傳出來:“冬日事冬日再說。”
顧衢低低笑起來,翻身上床。這個天氣要他蓋被子便是要了他的命,他索性把衣服脫得隻剩底褲,躺在被子上把人摟住。
按理說今日是他們的第一日相見,不應該同床相擁,但是顧衢沒說鳳予也沒提,仿佛有什麼未達成的心機在兩人心裡流淌,但是無人說出口。
“你有什麼瞞着我的呢?”顧衢蹭了蹭鳳予的頭發,“算了不要緊,反正瞞着我的不止你一個。”
夜愈發沉了,月沉入夜幕,星河渡孤影。星河隻在天上有,孤影人間處處聞。
郭無疑熄了卧房的燈,安靜地退了出來。門外的小厮想上來提燈卻被郭無疑拒絕,青年步履沉穩走向自己的卧房,卻見臨門一腳忽地拐去假山處。
公主府内幕僚衆多,偶爾多了一兩個也無人在意。
郭無疑看着湖面輕言:“盧澄沒有跟着我派出去的小厮走,似乎有人護着他出府了。”
湖面安靜無聲。
“還沒查清是誰,看武功非等閑之輩,可能是他身邊的那兩個少年,也有可能是他在京都的眼線,還有可能是鎮國侯府上的暗探。”
湖面發出一聲模糊嘶啞的笑。
郭無疑繼續道:“盧澄似乎很不相信我,他們在屋裡談了什麼我不知。”
“下一步查清盧澄的底細,不能為我們所用便殺掉。必要的時候動用鳳予留在京都的人。”湖面總算傳出了指令。
郭無疑小聲道:“明白。”
湖面重歸平靜,郭無疑踏着夜色回了卧房。夜已過半,郭無疑卻依舊睡不着,動用七皇子留下的人脈……七殿下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投靠新主卻從來沒用過殿下留下的暗樁。
隻是如今京都局勢詭谲,想要攪渾這潭水趁機為家族報仇,憑他一己之力是不夠的。
郭無疑猛地握緊雙拳,七皇子已經許多年沒有音信,與其讓這支暗軍埋沒,不如讓他好好用上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