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恣意沒說話,朝着鳳予微微仰頭:“你可知我找你的緣由?”
鳳予輕聲說:“草民不知。”
鳳盛聽着聲音有些耳熟,不由得低頭望去。隻見此人身量纖纖一身素衣,外袍有道裂口看着頗為寒碜,但是即使雙手被縛依舊不卑不亢正視虞恣意,是副頗為清高的寒士。
窗柩沒關嚴,絲縷寒風吹進,吹得鳳予低低咳嗽起來,他脾胃泛起一陣難堪的酸澀,眉峰緊皺方才把喉口的腥甜壓下去,末了輕聲道:“勞您把窗戶關上,再燒爐碳。”
虞恣意:“你到是會反客為主。”
鳳盛看着他微微垂下的脖頸,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把他扶了起來,三下五除二解開繩子。
衆人皆望向他。
鳳盛說:“一個痨病鬼,解開也無妨。”
鳳予輕聲說:“我沒得痨病,我隻是身體差了點。”
鳳盛惡狠狠道:“閉嘴!”
鳳予繼續說:“不閉。”
鳳盛險些破防,腰間短刃唰的一聲亮出,寒光掠過他兇殘嗜血的眼瞳:“想死直說,我們也不是非你不可。”
鳳予輕笑出聲:“你們還真是非我不可。”
鳳盛目露兇光,短刃已逼至鳳予脖子。
“行了,把刀放下。這是我的地盤不是暗巷。”虞恣意打斷了兩人的交鋒,眼神示意郭無疑。
青年微微欠身推門出去,不多時丫鬟小厮魚躍而入帶來了碳爐和座椅。鳳予毫不客氣,徑直坐了上去,直到炭火的熱氣完全浸染發涼的心骨,鳳予才緩緩舒出一口氣。
鳳予道:“我能對殿下說的,白日在逍遙坊已經說完了。殿下還想聽什麼?”
虞恣意道:“本宮,想尋你做客卿。如果你不願做客卿,驸馬也可以。”
鳳予看着她,心說這莫名的流氓氣究竟師從顧衢還是承自蘇伯父,面上道:“都不願呢?”
虞恣意又問;“都不願?那你今日來逍遙坊作甚?”
鳳予答:“我來賺銀子。”釣顧衢那個小混蛋的同時再賺點銀子。
“既如此,本宮許你月銀白兩。”虞恣意又道。
鳳予還是搖頭:“不可,我已答應鎮國侯給他家小姐做夫子。”
話音剛落,鳳盛的短刃呼嘯而至,刀尖直指鳳予心口。此人方才還在耳熟鳳予的聲音,如今卻對鳳予痛下殺手半點不留情面,其殺伐果斷與當年烏龍村的小幺判若兩人。
鳳予心下閃過一絲悲哀。眼看着刀刃就要刺中鳳予,鳳盛隻覺得虎口猛地一震,這股力道似乎是從房頂傳來的,沒等他細想,又有一枚石子從窗縫中鑽出直沖鳳盛的眼睛。
少年見狀不得不改刺為擋,手中刀刃翻飛衆人隻能聽見咚咚咚的聲響,地上掉落好幾塊鵝卵石。
鳳予彎下腰,纖長的手指微動。鳳盛似乎聽見了嘶嘶聲,猛地回頭迎面看見一條毒蛇撲了上來。他大驚失色慌忙側身閃開。
毒蛇遊向鳳予盤在他手腕上,尾巴驕傲地翹起來朝着鳳盛晃了晃,一雙狹小的三角眼裡充斥着不屑。
鳳盛氣得鑽井雙拳:“你還會控蛇之術?你是南疆人?”
“我娘是南疆人。”鳳予臉不紅心不跳地說瞎話,“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來京都,自然要有些保命的手段。不然若是被卷進哪個大人物的迷局裡白白丢了性命。”
虞恣意知道他在說自己,索性也不裝了:“白日逍遙坊一事已傳遍京都,你說你不是我府上的幕僚隻怕也沒有人信。更何況,跟着我和跟着顧衢有何區别?”
“無甚區别。”鳳予淡道,“隻是我這個人天生狂悖,不願做旁人的下屬,若是殿下願意讓我來坐府主之位……”
虞恣意嗤笑攤手:“好啊你來,來做這江上的泥菩薩。我去南疆采茶。”
鳳予不慌不忙補上下半句:“那也是不成的。”
虞恣意啧的一聲。
鳳予撥弄兩下毒蛇的頭,将它放在地上。小蛇很快遊出了房間。虞恣意見狀擺了擺手,郭無疑随即躬身退下。
“吳玉被關押在檢察院,你可有什麼方法能救他?”虞恣意直接問。她在朝堂上樹敵良多,其中又以檢察院為首,張乘風因她而死,檢察院上下更是恨她入骨。
鳳予沉吟不語。
他要是虞恣意,要麼早早就在檢察院,大理寺和刑部安插上可靠的人手,要麼就派人一刀了結了吳玉,最不濟也得将吳玉的家人全控制住。虞恣意倒好,什麼也沒安排,居然憑着吳玉的良心活到現在。
也真是傻人有傻福。
“既然檢察院不肯放人,那就尋個錯處把人挪出來不就好了。”鳳予道,“刑部,大理寺都可以審案子。”
鳳盛幽幽道:“檢察院是奉皇命查辦此案,張乘風還因此丢了命。皇帝輕易不會下旨換人查。”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他出不來你不會進去,換不了人不會加人?”鳳予眸光微閃,淡淡道。
不知怎的鳳盛在那雙混亮的眼睛裡看出了一絲嫌棄,這種混雜着親昵熟稔的恨鐵不成鋼讓他有一瞬間的懷疑,但很快被心中陡然升起的惱怒取代:“看什麼看,再看把你眼睛挖了!”
鳳予冷笑一聲。
鳳盛險些沒忍住握刀的手。
虞恣意聽完鳳予的話心裡有了打算,旋即笑了起來:“剛才還說不摻和,現在不也開口幫我。”
“我隻是怕再僵持下去你當真不放我走。何況我的一位長輩與你稍有淵源。”鳳予正大光明地說。
虞恣意眸光閃了閃,紅唇一扯:“原來是蘇傲派你來的,好一出父女情深的戲碼。你走吧,我若有事還會再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