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水城大捷已經近在眼前。

城牆上忽地有一人竄出，單人單劍猶如鬼魅，神不知鬼不覺避開所有士兵，一劍刺向宇文堯，後者本來馬上可以殺了鳳盛，被逼得收劍後撤。

“來者何人？當真要與朕為敵？”宇文堯大聲喝道。

蒙面的人沒有說話，手中甩出好幾個圓球狀的東西——隻聽咕噜噜的異響後，圓球在地面炸開，刹那間濃霧彌漫，城牆上各方勢力都被嗆得直咳嗽。

有毒？宇文堯捂住口鼻卻依然被濃霧遮擋了視線。他大概猜到這個人是要保鳳盛，于是憑着之前的記憶想提前殺了鳳盛以絕後患，誰料一劍下去又被擋住。

宇文堯惱怒：“你究竟是誰，文肅嘯許了你什麼好處讓你替他賣命？”

“文肅嘯那個蠢貨也配我賣命？我才懶得管你們這些人鬥來鬥去，有人想保這個傀儡皇帝，我不過搭把手。”蒙面人正是蘇矜然，“聽說你是那年的武狀元，可在萬軍中取敵将首級，可惜戰場不是切磋的地方，以你的身份大概也不會同我切磋。”

濃霧中宇文堯和蘇矜然纏鬥幾招，心中疑惑這煙霧怎麼還不散去？

蘇矜然暗笑。這煙霧彈是陳福元昨晚配的，和尋常煙霧彈不同，霧更密更濃，好用得很。蘇矜然以往對陳福元不屑一顧，如今也不得不承認他的确有些本事。

這樣的奇人，不進朝堂不入江湖，唯獨對鳳予另眼相待。

宇文堯也不傻，他也想到了陳福元，但這個時候來不及細想，耳畔傳來輕微的風聲，他聽出是顧衢的長槍掃勁，高聲喊道：“子渠，殺了傀儡！”

下一瞬槍尖穿透迷霧，蘇矜然連連後撤還是被顧衢槍柄打中腹部，隻感覺一陣劇痛襲來險些嘔出一口血。這時煙霧已經散得差不多，他估摸着鳳予應該得手了于是二話不說轉身就跑。

腿還沒邁開，聽見身旁一聲爆喝：“都停手！”

煙霧全部消散，蘇矜然瞠目結舌看着眼前的景象。

原本的計劃是蘇矜然纏住宇文堯，鳳予趁機帶走鳳盛。誰料到現在是鳳盛挾持了鳳予。少年手裡的匕首還是鳳予當年花錢買的，如今正抵在鳳予的脖子上。

更要命的是，鳳予眼睛上的黑布已經被揭開了，異瞳紅痣暴露無遺。

原本混亂的城牆瞬間安靜下來，直到宇文堯顫聲說出那句“阿予”。

“是七殿下？不是說七殿下已經死了嗎？”“陛下為什麼要殺親爹？”“七殿下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一時間人聲鼎沸，守城的也不守城了，攻城的也不攻城了，都傻愣愣地看着這戲劇性的一幕。

蘇矜然的語氣難掩悲憤：“祖宗，你怎麼連個孩子都制不住？”

宇文堯眼圈發紅：“阿予，過來，到我身邊來，我，我很想你。”

鳳盛雙目赤紅怒吼：“馬上撤出紅水城，不然我就殺了他！”

刀鋒劃開青年纖細的脖頸，殷紅的血順着雪白的皮膚緩緩下落，無數雙眼睛緊緊注視着兩人。鳳予低聲道：“這兒的人除了你和蘇矜然都想殺我，你威脅不了任何人。”

鳳盛沉默，手上用力三分。

宇文堯沉聲道：“撤軍！”

左庫瞪大眼睛：“陛下？!”

宇文堯道：“朕說，撤軍！”

左庫不忿地去看顧衢，卻見男人槍尖點地雙目無神，神态猶如失了魂魄。箫遇走上前拍顧衢肩膀：“将軍？”

顧衢身形一晃臉色慘白，怔怔地看着鳳予蓦地嘔出一口心血，撲通一聲徑直跪倒在地。

“子渠！”“将軍！”一瞬間無數人沖向顧衢，男人的眼睛卻始終看着鳳予。後者瞳孔增大，臉上血色盡消，不知為何渾身發起抖來。

鳳盛用隻有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說：“小晏哥哥，你心悅他吧，我第一次看見你掉眼淚。”

鳳予心痛得厲害，千刀萬剮尚不足以形容。須臾他嘴唇翕動：“還記得我昨晚同你說的嗎？”

鳳盛說：“記得，但我沒有答應你。”

“你沒有拒絕的能力。當皇帝不能隻想着自己，還要想想為你沖鋒陷陣的人。”鳳予輕聲道。

鳳盛餘光瞥向文鹿安，後者淹沒在無數屍首中，隔得遠看不出是死是活。他愣神一瞬，就是這一瞬讓鳳予找到了機會——他沒有跑，反而用力撞向匕首。

刹那間鮮血橫流，緊接着鳳予的身體軟綿綿地倒下，落在顧衢不亞于萬箭穿心。

顧衢想上前去抱住他，每走一步頭顱裡都是鑽心的痛，仿佛有無數隻蜘蛛，無數隻老鼠在腦子裡橫沖直撞，撕咬啃食。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這位風華絕代的前朝皇子明明死了才是最好的。

蘇矜然雙目赤紅：“鳳盛，老子殺了你！”

長劍刺向鳳盛的瞬間，鳳予忽地睜開眼睛，一手抓住劍身，一手抓住鳳盛，三人一齊墜下城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驚了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鳳予離開視線的瞬間顧衢的頭痛不藥而愈。下一秒男人沖向城牆——迎面撞上煙霧彈。

“子渠！”千鈞一發之際宇文堯抓住他往後帶。

砰——煙霧彈炸開的瞬間濃霧彌漫，所有人都看不見眼前的景象，隻能聽見顧衢的怒吼聲：“鳳予——”

已經騎上馬的鳳予身形微滞，蘇矜然背着被打昏的鳳盛，語氣唏噓：“他可真慘。”

須臾鳳予一揚馬鞭：“人間即地獄，誰都一樣，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