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兩天馮耀沒有再上門找過他的麻煩。

一轉眼就到了成親的日子。

平日裡甯靜的聽不到車馬喧嚣的聚安巷也是頭一次這樣熱鬧。

整條巷子紅燈籠高挂，彩帶飄舞。

祁家派來的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地進入了聚安巷，那場面簡直令人歎為觀止。

鑼鼓隊敲打着歡快喜慶的樂點，鞭炮齊鳴，可以說是沸反盈天了。

媒婆芳姨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身大紅的綢緞衣裳上繡滿了吉祥紋樣，頭戴珠翠，耳垂金環，顯得格外耀眼。

她笑容滿面，腳步輕盈，一扭一扭地指揮着花轎在門口停好，而後喜氣洋洋地進了院子。

看到院子裡守着的幾個小丫鬟，樂呵呵地問：“小少爺呢？準備的怎麼樣了？”

“少爺在房中換裝呢，快好了。”一個小丫鬟笑容甜甜地回。

“行，我進去瞧瞧。”說着又一扭一扭地往裡屋走。

一進屋，芳姨就看到一身喜服的孟含清正站在鏡子前，兩個小丫鬟正幫着他整理衣擺和袖口。

芳姨站在他身後不遠處，從鏡子裡看到孟含清的模樣。

他本來就生得極好看，如今被紅色喜服一襯更顯得容光煥發，殊麗無雙。

再加上華麗精美的鳳冠一戴，那原本低垂沉靜的眉目掩映在琳琅的金絲簾後竟顯出幾分雌雄莫辨之美，讓見慣了京中閨秀美人的芳姨都有一瞬的恍惚和失神。

而此刻孟含清正好擡起眼，與鏡中的芳姨四目相對，他起先是微微一愣，而後抿唇柔柔地笑了笑。

清澈的鏡影在眸中閃爍，與珠光寶氣的星芒交相輝映，那擡起的眸色、那神态真是說不出的婉轉，叫人目眩神迷。

芳姨感覺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她突然想，這樣惹人喜愛的人兒，失去雙親，伶仃一人本來就夠可憐了，如今盛裝打扮卻要嫁去給個病人沖喜，心下又着實覺得不忍。

這樁親事自己到底做得對不對？

孟含清從鏡子裡看見芳姨有些失神地站在門口，轉過身叫她：“芳姨？”

“哎……哎。”芳姨猛一回神，連忙笑着走過來。

“芳姨，你怎麼了？還好嗎？”孟含清看芳姨臉色有點不對勁。

“哎嗨嗨沒事沒事。”

此刻的孟含清還在擔心她好不好，芳姨隻覺得更加羞愧，連忙轉移話題掩飾自己的情緒：“這身裝扮真是養眼得很，芳姨我啊是被看得晃了神哈哈哈。”

說完芳姨就圍着孟含清轉了一圈，上下打量着，嘴裡哎呦呦直叫好。

“怎麼不上些妝？”芳姨看到孟含清素淨的臉，問一旁的小丫鬟。

“是我不要她們上妝的。”孟含清接嘴答着。

原本小丫鬟是打算給他上妝的，被孟含清極力拒絕了。

他想，他一個男人，塗脂抹粉的總覺得有些奇怪。

芳姨幫孟含清理了理面前垂挂下來的金簾，笑着道：“也行，小少爺模樣生得俊，本就唇紅膚白，不上妝也不妨事。”

“是呀，小少爺生得真是好看得沒話說。”

“嗯嗯對！”

一旁的小丫鬟也你一言我一語善意地應和着。

孟含清頭一次被這麼多女孩子圍着誇好看，反倒有些局促，臉都紅了，不知道要怎麼辦好了。

“好啦好啦，迎親的隊伍都在外面候着了，等吉時一到，咱們就上花轎。”芳姨往四周看看，問：“紅蓋頭呢？快蓋上吧。”

聽芳姨這麼說，小丫鬟麻利地拿來繡着龍鳳呈祥的紅蓋頭，蓋到了孟含清的頭上。

這紅蓋頭一蓋上，孟含清隻覺眼前一片炫目的紅，對外部的感受隻有聲音，還有蓋頭下那一小方寸視野。

“小少爺，這紅蓋頭千萬千萬不能自己摘下來，不然不吉利，知道嗎？”

“嗯。”

“一會兒進了祁府，你隻管跟着走，一步步完成儀式就行啦，什麼都不用怕，不用擔心。”

孟含清點點頭：“嗯。”

芳姨滿意地笑笑，撥了撥紅蓋頭下那一水兒垂墜的流蘇。

心下裡總歸也是高興的。

稍微坐等了一會兒，外面鞭炮齊鳴，吉時到了。

孟含清一路被芳姨扶着，走出了院外，來到了花轎前。

“新夫人上轎！！”

随着一聲中氣十足的高唱，周圍的歡呼聲、鑼鼓聲、鞭炮聲響徹整個聚安巷。

明明這一切的熱鬧都是因孟含清而起，可孟含清此刻卻仿佛抽離了事件中心，耳畔的喧嚣漸漸遠去，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他一個人。

他此刻突然有些心慌。

眼前的花轎一旦上去，從此以後便沒有退路，接下來将要面對什麼，更是一無所知，将來在祁家将會遇到什麼事也全是未知數。

他的前路好像也被這方紅色蓋頭遮蔽了一樣。

孟含清後知後覺的有些害怕了。

“小少爺别怕。”芳姨感受到了孟含清的猶豫，在他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帶着鼓勵和安慰。

孟含清猛然回神，看着停在自己腳邊的花轎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