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錦站着沒動,他沒有開口乞求她。
她當然知道他不會乞求。
“甯願死也不願意低頭,不愧是皇子殿下,好有骨氣呢。”
她這麼說這麼做,不過是想激怒他,讓他更加怨恨。
“不過比起骨氣,皇子殿下似乎更需要一些智慧。”她語帶譏诮道,“放跑了要嚴加看管的人,你可怎麼向你的父皇交代。”
縱使是置身事外的秦欣然都看出神樂真尋在故意刺激李錦,她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麼做,但她也沒有要阻止的意思。
神樂真尋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反正她還了欠她的人情就行。
“你們真以為自己能跑得了?”李錦緊緊盯着神樂真尋帶笑的眸子,冷冷地開口,“你提前安排了弓箭手殺了我的伏兵又如何?别忘了這裡是北國的國都,我的人很快就會追上來,提着你的人頭去見北帝。”
聞言,神樂真尋掩嘴輕笑:“提着我的人頭呀,隻怕有人會不同意呢。”說罷,她意味深長地望向身側那幽深不見五指的暗巷,仿佛那裡除了弓箭手還站着什麼人。
不過李錦卻誤解了神樂真尋的意思。
“你真以為陛下在乎你這個女兒?”
他攥緊袖子裡的手,目光冰冷又字字帶着怨恨。
聽到這兒就連秦欣然都明白了李錦有多麼想要神樂真尋消失,更别說神樂真尋本人。
但神樂真尋的反應極其平淡,她看起來就像并不在意李錦說的話,或者他這個人。
而神樂真尋這一反應卻徹底激怒了李錦。
“你不信?”
他伸出手,像是要揪住她的衣襟,但在他的手還未碰觸到她的衣裳前,一支箭就準确無誤地劃過他的胳膊。
這是警告,但也有宣告的意味,仿佛在那暗處有人不允許他碰到那個女人一樣。
正當李錦疑惑之際,神樂真尋輕笑着開口了:“皇子殿下應該清楚才是,我信與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怎麼做。尤其在我逃走以後,你得想想最壞的情況。”
最壞的情況……
北帝從未罰過他,甚至連責罵都沒有。
但北帝殺死過許多“犯錯”的人,對待那些人,北帝從不留情。而其中有許多人都是經由他的手,被處決的。
“殿下要賭一個帝王的真心嗎?”
神樂真尋柔美的嗓音拉回李錦的思緒。
“如果殿下要賭,我不會阻攔,我會放殿下回去。”
“你要放我回去?”他微微錯愕地睜大眼睛,狐疑地盯着笑容可掬的她,“你不殺我?”
“殺你?”她收起笑容,睨着他一字一句慢道,“那得等殿下你當上皇帝後。”
“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她故意頓了頓,又勾起唇角,“妾身隻殺真龍天子呢。”
“……”
目送着李錦在停留片刻後,便毅然轉身離開,秦欣然走近神樂真尋,她微蹙柳眉地問:“你就這麼放他走了?”
“不然呢?”她側頭看向秦欣然,輕笑着反問,“你還想把他帶回東國?”
秦欣然搖搖頭,歎了一口氣。“如果不是了解北帝的作風,我還真想抓一個皇子當人質。”
“别想了,我們還是先想想怎麼在大戰前離開吧。”
神樂真尋的話令秦欣然有些驚訝。“你知道開戰在即了?”
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望向暗處藏着弓箭手的位置,喃喃低語道:“戰機轉瞬即逝,如果我是他,不會錯過這麼好的機會。”
秦欣然并沒有聽清神樂真尋在說什麼,她還是着急想離開。可她離開不會發生什麼事,神樂真尋就不一樣了。
神樂真尋剛踏出第一步,一枚冷箭就從暗處射出,劃過蕭瑟的夜色,仿佛帶着一絲惱意般釘入她腳前的路面上。
“太後若這麼走了,微臣可無法向陛下交代。”
清冷的嗓音自那箭射來的方向而來,這并不是讓她陌生的聲音,但因為好久沒聽見了,她還是有些許的恍神。
回過身,目光幽深地望向那個從暗處裡走出來的男人,他此刻穿着北國人常穿的毛皮滾邊的束腰長襖。白色的衣服上繡着淺金色的花紋,在月光的映襯下散發着淡淡的冷光。他足蹬着深色長靴,朝着她一步步走來。
她沒有逃跑,她知道周圍都是他安插的伏兵,為的是救她,也為了抓她。
望入他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湧的眸子,她柔柔一笑。
“好久不見,丞相。”
***
大火都是從零星的火苗開始,越來越旺,直到燒盡一切。
戰火亦是如此。
離南國與北國邊境最近的江州,一頭白發的柳如風已身著戰袍坐在軍帳之中。他現在不再是東國王女鳳鳴的貼身侍衛,而是南皇問天鷹新任命的如風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