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帝把名字獻給了神山的神靈。
什麼神靈?那不是民間傳說嗎?
但大夥兒确實不知道北帝的名字啊,從他登基那天起,就沒有人提過。
所以北帝到底叫什麼?
是啊,他到底叫什麼,為什麼又要舍棄那個名字,他隻告訴過一個人。
“你娘果然還是背叛了朕。”
他輕輕笑了起來,手指上的紅瑪瑙倒映着他陰暗的側臉。
“背叛?”她的笑容比他的更甚,“是你背叛了她吧?”
“朕若是真對不起她,你和你的弟弟不會活到現在。”
他盯着她的眸底裡掠過一絲深濃的殺意。
“其實你一開始就能讓我們不存在,不是嗎?”
聽到她的話,他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許久後才回道:“我本來是這樣的打算的,所以我不想碰你們的娘親。這或許是我犯的最大的錯誤。”
“最大的錯誤?”她頓了頓,面無表情地反問道:“你覺得你犯的最大錯誤是這個?”
他直視着她的眼,并未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開口道:“說說吧,你親自來北國的目的。”
“我已經和你說過了,因為南國沒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你的繼子容不下你,那個丞相也容不下你嗎?”
他說得好像已經把她這些年做過的事,接觸過的人摸排得清清楚楚。
“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嫁給其他男人。”她的語氣盡管平靜,卻帶着深深的嘲諷。
他笑了笑:“牙尖嘴利的丫頭。如果他愛慘了你,沒準能容忍呢。”
“不愛不是更能忍麼。”她反唇相譏道。
聽到她的譏諷,他輕哼一聲:“小丫頭,你比你娘還在乎我愛不愛她。”
“陛下誤會了,我不是在乎,隻是陳述事實罷了。”
“好一個陳述事實,你來北國不會就為了當面和朕陳述一個事實吧?”他盯着她那對澄澈又水靈的眸子,仿佛想看清她這張無辜的小臉背後潛藏的目的。
“就算我告訴陛下我的目的,陛下就會信嗎?”
“當然不會。但……”他故意一頓,“朕想聽聽你能編出什麼花來。”
“那陛下可能要失望了。”她淡淡地說,“我來北國隻是想投靠陛下,雖然我知道陛下不一定會念及父女之情。”
他微微俯身,毛筆在泛黃的宣紙上輕輕一勾。
她并未看他在紙上寫了什麼,而是将目光落在桌面上琥珀色的打制石刀上。如果她沒認錯,這是西國的特産之一。
他注意到了她的視線,于是低聲問道:“喜歡這把石刀,還是想用這把石刀捅我?”
“捅了你,那我就真的無法活着走出去了。”
“那你的覺悟還不夠呢。”他擱下筆,擡起手。不小心沾了墨的指尖若即若離地掃過她的前襟,像故意要弄髒她身上的衣裳一般。
她微蹙柳眉,但站着沒動。
看到她眼底的冷淡,他忍不住地勾起唇角:“如果朕沒有念及父女之情,你現在不會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裡。”
她要假裝不知道他之前下令誅殺她嗎?這很難。
目光淡漠又輕蔑地盯着這個猶如一團黑霧的男人,她不急不緩地微啟檀口:“是念及父女之情,還是怕我以身入局,亂了你的部署呢?”
她輕描淡寫的試探令他的目光沉了沉:“……”
沉默了片刻,他才慢道:“别把自己太當回事。”
“如果你不在意我手裡的棋子,為什麼要派重兵把守我帶來的人?”她直直地盯着他晦暗的眸子,語氣幽幽地反問,“難道我一個人入宮還不能使你放心?”
“小丫頭,我說過不要把我當作問天湘。”他轉冷的嗓音裡帶着一絲警告。
“你的确不是問天湘,問天湘想要長生不老,而你……”她故意一頓,“不想要。”
正因為他不想要長生不老,不想要其他人知道長生不老的方子在北國,不想要那些人為了長生不老而争相殘殺,更不想要那些人變成長生不老的嗜血怪物,所以他才派重兵把守看住蘇夢舟,才會邀請她進宮控制她,讓她誤以為他防的是她。
“不愧是我的女兒。”他忽地輕笑出聲,“朕就知道你會覺察到這一點。”
“我已經把這份‘禮’送到了北國,你即使想殺我,也晚了。”她神情冷靜道。
與她對視了一會兒後,他輕輕鼓了鼓掌:“之前說你覺悟不夠,是朕草率了。”
她并沒有說話,因為她很清楚自己在與虎謀皮,這有多危險,不言而喻。可她絕不能讓他看出她的猶豫、遲疑。
雖然她和蘇夢舟提過,北帝對長生不老不感興趣,不代表其他人沒有興趣,當時蘇夢舟低語了一句:“其實你能做得更絕一些。”蘇夢舟沒有把話繼續往下說,但北帝的提防倒是補全了蘇夢舟的話,那就是她可以做得更絕,把他王宮裡的人都變成像問天湘那樣的怪物。
她不忍這麼做,卻不能讓北帝覺察出她的不忍。因為那樣就失去了威懾。隻有讓他相信,她會做到那種程度,他才會投鼠忌器,有所忌憚。
她直視着他深不可測的眼睛,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心虛或退縮。
就在她和他對視之際,書房門外傳來李錦的聲音:“陛下,南國使臣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