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酒裡被下了合歡散,我絕無可能對你這種蛇蠍心腸的女人動情!”
一想到當初被她和神樂真彌暗算的事,問天鷹的臉色便沉了幾分。他永遠忘不了自己在她床榻上醒來的那一刹那間,猶如五雷轟頂般的感覺。
這種感覺至今仍殘留在他心底,慢慢變成一股抑制不住的煩躁。
這一莫名的煩躁感在當下愈演愈烈,令他恨不得立刻辦了眼前這個女人,然後對外謊稱她不治而亡了。
但不行,至少現在還不行。
因為杜絕還舍不得讓她死。
“你是皇上呀,為何要顧忌一個臣子呢?”仿佛看穿他的心思,她涼涼地開口,“如果你真的恨我,大可以處死我,不必在意任何人。”
“神樂真尋你不要以為朕不敢。”他危險地眯起眸子,睨着這個挑釁他的女人,“朕不殺你完全是看在你舍身替杜絕擋刀的份上。”
就像當年杜絕為他擋刀一樣。
“但你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父親神樂冥都已經招供了。”
“是嗎?”絕豔卻也蒼白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慌張,她目光平靜地望着他,淡淡地說,“那不過是他一面之詞,你們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我有罪。”
她說的是事實。
他們找不到證據證明一切的主使者是她。
不僅如此,通過陸将軍的證言,當年若不是她通風報信,說神樂冥派了刺客埋伏在他流放的必經之路上,他或許都等不到援軍更活不到現在。
還有後宮裡的妃子甚至是太監、宮女都說她在宮裡十分安分守己,就連幫助先帝處理公務都盡職盡責,還翻了不少陳年積案,赦免了許多因為神樂冥而蒙受冤屈的大臣。
如果說這些都是她的僞裝,那她确實僞裝得很好,好得教人抓不到她的一絲把柄,仿佛所有的惡事都是她父親神樂冥和她弟弟神樂真彌做的。
而她是無辜的。
“你确實做得滴水不漏,可你算錯了一點。”
問天鷹将書房裡杜絕與他說過的話複述了一遍。
“‘神樂真彌确實有下藥算計過丞相(臣)的前科,他之後故技重施算計朕(陛下)也無不可能。可有一點是太後無法撇清嫌疑的,那就是神樂真彌縱使算計全天下的人,他都不會算計他姐姐’,所以你根本無法置身事外。”
聽完問天鷹的話,她先是一愣,随即輕笑道:“照皇上的意思,最後是要給本宮安一個勾引繼子的罪名了?”
不等他回答,她又自言自語:“不過這總比弑君謀逆的罪名輕。”
“你真沒殺我父皇?”
“你父皇是病故的,而在他身故前,你應該清楚他因為病痛折磨變得有多‘瘋’。”
他是清楚,同時他也知道自己父皇突然暴斃肯定事有蹊跷。
可惜他找不到證據,他父皇的遺體是經過焚燒以後被葬入皇陵的,按神樂冥當時給出的理由是因為他父皇感染了疫病,不得不這麼處理,還說這火不是尋常的火,是天火。
隻有曆經天火洗滌,他父皇才能擺脫人世間的污穢,往生極樂。
不過神樂冥現在改口了,他承認那一套不過是他編造的說辭,他之所以焚燒他父皇的屍體,是為了掩蓋他父皇身上的緻命傷口。
這傷口自然是拜她所賜。
神樂冥說他留了後手,那把她刺殺他父皇的匕首被他收在侯府書房的暗格裡。
然而杜絕親自去侯府找了,卻沒在暗格裡發現那把匕首,隻找到了一沓發黃的賬本,上面記錄着這些年神樂冥收受的每一筆賄賂,詳細到幾年幾年幾日幾時什麼人送了什麼,連東西最後的去向都寫得一清二楚。
放這些物證在暗格裡的人是不逼神樂冥走上絕路就不罷休啊。
同樣也因為沒找到她的罪證,這使得神樂冥的證詞就像隻為了拉她下水而顯得毫不可信。
“證據重要嗎?”她望着沉默的他,幽幽地張口道,“本宮說了你是皇上,你想讓誰死,誰就得死。本宮父親所犯之罪就是株連本宮也不為過。”
“呵。”他冷笑一聲,又改口稱呼她道,“母後你應該清楚朕不可能沒有證據就處死一國的太後,更何況你還是朕的‘母後’。”
母後二字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硬擠出來的。
想當初他不懂她為何抛棄杜絕嫁給他父皇,如今他倒是有些懂了,她搞不好就是想要太後這個身份,用來保她在神樂一族滅亡之際也能安然無恙。
這麼一細思,似乎一切都說得通了。
“方才是朕失言了。”問天鷹緊盯着笑容不變的她,“母後其實比婉兒那丫頭聰明多了。”
當然也心狠多了。
她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以犧牲掉自己的愛人、親人乃至族人,就連她自己的命都可以拿來作為賭注。
換他,都不一定有她狠。
對于他的評價,她沒有任何額外的反應,隻是輕輕地問道:“皇上還有别的話要與本宮說嗎?”
“母後還想聽什麼?”就像為扳回一局,他收起臉上的情緒,冷漠地告知她,“你想見的丞相不會來了,在朕想好要怎麼處置母後之前,勞請母後在這宮裡安心養傷。”
“本宮身邊的男人怎麼總喜歡軟禁本宮。”她狀似無奈地歎了一聲,“你的父皇是如此,你的臣子是如此,你亦如此。”
他背過身,低沉的嗓音毫無溫度可言。
“可能因為我們都很愛你吧。”
***
出了她的寝宮,問天鷹望向站在門口不知聽了多久的杜絕。
“你真不進去見她?”
見他搖頭,問天鷹深呼吸了一口氣:“朕也是服了你們。”
在神樂真尋昏迷期間,杜絕得到他的特别許可,幾乎寸步不離地守着她。
整整一個多月,他人都消瘦了一圈。
可她一醒來,他就走了,且避而不聞她的召見,仿佛先前那個魂不守舍候在她床前的男人從未存在過。
問天鷹看着面無表情的杜絕,還想再說些什麼時,一名太監便匆匆來報。
“陛下……”
“什麼事?”
“東國使臣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