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嘉岷接過,雙手捧着,指尖凍得通紅,他生性愛潔,剛剛丢過垃圾之後,肯定洗冷水手了。
“怎麼就你一個人忙?叔叔呢?”
“外地收貨款,年前最忙的。”
湯嘉岷點頭,“理解。”
說了這幾個字,兩人又沉默了,沉默了一會兒,兩人同時開口。
“明天我來幫你吧?”
“時間不早了,你回去吧。”
又是沉默。
竹青同樣端着一個紙杯暖手,目光放到一排排貨架上,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我和周琉月分手了。”湯嘉岷突然開口。
竹青吃驚回頭,什麼都沒說,但表情分明在問:為什麼。
“她是很好的姑娘,活潑開朗,但我有時跟不上她的思路。她希望每天打兩個小時的電話,非常羨慕室友的男朋友能打一個通宵的電話證明愛意。并且認為,我讓店員送玫瑰、送包的行為非常沒有誠意,希望我每個周末能去陪她。”
竹青沒有說話,她隻能傾聽,不該評價。
“我接手了中國分公司的業務,新成立了一個投資基金……不太順利。兼顧學業、事業耗費大量精力,分給她的時間少了。她不能理解我明明有時間有金錢,卻不渴望和她見面。我解釋了,她還是不理解。我想,可能是年齡差距太大,對事情的理解不能同頻。”這話隻有同樣重生的竹青明白,湯嘉岷歎息:“是我沒有做好準備,匆促走進這段感情。聖誕我回美國了,她一氣之下說了分手。這次春節,我們當面談了,雙方都表示遺憾。”
湯嘉岷走完喜歡、在一起、分開的全過程,彌補了曾經的遺憾。
停頓在這裡,湯嘉岷望向竹青。竹青覺得,他的目光仿佛在催促自己說些什麼,該說些什麼呢?
“沒關系,等你準備好,再試試,會磨合好的。”竹青隻能這樣安慰。
湯嘉岷震驚,“不,我和她結束了,我确定,我們不合适。”
“那曾經十年的懷念算什麼?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湯嘉岷苦笑:“你罵我不懂珍惜。的确,該罵。”
“我沒有任何資格罵你。”竹青聳肩,“已經很晚了,你快回去吧,别讓湯校長擔心。”
“竹青,我……”
竹青不想聽他說什麼,走到門口,大聲對路過的人道:“阿嬢,小姐姐,進來看哈噻,新到的冬裝,漂亮得很。”
一對母女走進來,竹青陪着挑選衣物。
湯嘉岷隻能退到旁邊,看她妙語連珠,又做成一單生意。
“你什麼時候去學校?”湯嘉岷問。
“還沒定,到時候再說吧。”
湯嘉岷同行的邀請沒說出口,就被委婉拒絕了,隻能道:“有時間來家裡玩兒吧,外公很喜歡你。”
“嗯嗯,年前生意忙,等空了上門拜訪。”
兩人都明白,這樣空口一句,沒有任何誠意,依舊是拒絕。
“初七那天,我準備請同學聚一聚,上次去爬山的熟人,沒有其他人,你也來吧。”湯嘉岷第三次邀請,“不吵的,也不喝酒,單純吃點東西,聯絡感情。”
竹青想了想,初七應該有空,應下:“好,到時候聚。時間不早了,要不你先……”
湯嘉岷無奈:“不要總是趕我。我們還是朋友……對嗎?”
“對嗎”兩個字有些不确定,湯嘉岷從一開始就沒想傷害竹青,他珍惜這段友情,不想失去,正試圖重新讓它堅固起來,回到最初。
“嗯,還是朋友。”竹青點頭,“但時間真的不早了。”
“你讓我覺得自己是個讨厭鬼。”湯嘉岷再次歎息,“時間的确不早了,我等你關店,送你回去。别拒絕,難道要我眼睜睜看着一位女士獨自在夜晚回家,這不是紳士所為。”
說這話的時候,湯嘉岷微微昂着頭,仿佛他說的是什麼真理。被母親教養長大,被湯校長熏陶的湯嘉岷有種獨特的老派紳士魅力,你可以诟病他大男子主義,可他真做到了事情自己扛、難關自己過、錢給得大方,是一個好老闆。
竹青一直守到十點,關門之後,從巷子裡推出了自己的火三輪。
“我要騎這個回去,不然,明天沒有代步工具。”竹青冷淡看着他。
“我坐你的車回去。”湯嘉岷願意擠火三輪。
“不把車開回去,明天湯校長要出門怎麼辦?别任性,最優解是你開你的車,我騎我的車。”
湯嘉岷聽出了弦外之音,笑道:“我開大燈照明,你慢慢騎,不着急。”
即便我們不在同一輛車上,也在同一條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