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河陰沉沉站在火盆旁，頭發蓋住眼睛，比他哥更像鬼上身。

不止面對暴力會産生恐懼，面對這樣的詭異也讓人害怕。

竹青回家，剛好看到牆角一堆黑灰，趕緊清掃幹淨，下樓扔垃圾。她也不願一個人待在家裡，往菜市場去了。

菜市場是對槐花鎮最繁榮地段的統稱，事實上，真正賣菜的隻是一小塊區域。圍繞着菜市場建起了小鎮最初的集市，慢慢發展成街道，演化成商業區。

先去了手機店，店員說老闆不在，給竹青指了服裝店的路，讓她去服裝店找。

竹青又去了服裝店，店裡好幾個顧客正在挑選衣服，一個中年女人守着櫃台，一個老年婦女幫忙打包。竹青進門，想象自己“微服私訪”，看看貨賣的怎麼樣。結果剛一進門，守店的中年女人就迎上來，“竹青？你是竹青吧？”

“對，我是，請問你是？”

“我是你爸招的服務員，你的眼光可真好，店裡衣服賣得火爆。”

“辛苦了，過年前正是賣衣服的好時候，等年底盤賬，賣得好給你發獎金。”竹青習慣性勉勵下屬，客氣一笑：“我随便看看，你去忙吧。”

店員沒想到她派頭這麼足，本以為是老闆的誇大女兒本事，沒想到竹青本人真有範兒。

竹青看了一圈衣服，客人們對衣服評價也不錯，習慣性砍價之後，幾乎人人出門不落空。小鎮還有過年給孩子買新衣服的習俗，這些款式非常适合年輕人。

竹青很滿意，看來明年還能和柳辰家的工廠合作，不知爸爸給自己拉了多少要貨的老闆，如果能擴大規模，甚至能找工廠定制……心裡盤算着生意經，竹青慢慢走出服裝店。

“竹青~竹青~”後面有人叫她。

竹青回頭，剛才在店裡打包的老太太小跑着過來。竹青停下，習慣性含笑招呼：“阿婆，慢點走，你找我啊。”

“竹青啊~”陌生的老太太伸手拉她，竹青側身避開，笑道：“阿婆，我年輕，認不得親朋故舊，得罪你了。”

老太太滿臉含笑，臉上褶子堆疊，“竹青啊，好娃子，我看到一中外頭挂的橫幅，狀元，真不錯！”

竹青耐心聽她說，誇獎隻是老太太鋪墊的第一步。

“今年過年，就你和你爸兩個人哇？唉，大過年的，冷清了點。好娃子，你爸還年輕，屋頭有個知冷知熱的，日子也好過。”老太太眼皮耷拉着，小眼睛放着精光。

竹青不動聲色，依舊保持笑容：“嗯，是這個道理。”

看竹青不反對，老太太一拍大腿，“是噻！一看你就是懂事的好娃子，你爸有個伴，生個一兒半女，也好幫襯你。”

“阿婆，你說的有道理，但是我也認不得合适的人啊？”

“幺兒，怪不得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你看剛剛賣貨的那個，我姑娘，要的不？她前頭男人車禍走了，木得娃兒，木得負擔。你爸請她看店，也是這個意思。不過，現在年代不一樣了，你爸心疼你，他要成家，還是要問一下你的意思。幺兒啊，我看你笑呵呵的，曉得你是仁義人，你回去和你爸說說，早點上門提親事。”

鑼鼓聽響，說話聽音。隻憑老太太這番作态，竹青就敢肯定他爸沒有娶那女店員的意思，老太太的話裡往少了算還有五成水分。

隻是，隻是竹青不敢肯定，爸爸沒有再婚的意願。

再婚，是啊，上輩子沒有再婚，不代表這輩子不會。爸爸今年四十一，正值壯年，他的事業即将起飛，如果他要再婚，自己難道能阻止嗎？

“長輩的事，我不敢做主，回去和我爸說。”

老太太又要來拉竹青的手，竹青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不裝了，大聲喝道：“幹什麼？你想幹什麼？”

竹青離店門口不遠，正在和客人介紹衣服的女店員聽到動靜，大驚失色，立刻過來拉着老太太往店裡去，不停和竹青道歉。

竹青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家，一想到父親有可能再婚，她就忍不住害怕。從道理上講，單身的人結婚是自由的；從情理上講，爸爸一個人孤單，找個人陪伴也很好。隻是……理歸理，情是情，辦不到啊。

下午，竹林回來吃飯，到家第一句話是：“幺兒，放心，我不結婚。”

竹青經過一天的思想鬥争，也想明白了，與他同時開口：“爸，你想結婚，我不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