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硯苦笑：“剛走！”
楊吾眉眼間湧現明顯的不悅。
何硯先他一步，說道：“應該還沒走遠，要不楊大人去追一追？”
楊吾看着何硯努力裝作無事發生，卻不料那該死的文祥又在此刻出現在他身後，同樣的話語聲 ，“楊大人怎麼站在這裡，看起來臉色不太好？怎麼了！對了，宴宗主呢？”
楊吾嚴重懷疑他是故意的，生氣的轉身離去，順勢痛罵道：“廢話連篇的臭書生！礙眼！！”
看着楊吾離開的背影，文祥倒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朝着何硯解釋道：“這何大人你也看到了 ，一直都是這副臭脾氣。還請何大人原諒楊大人的失措。文某在這裡賠罪了。”
楊吾身居高位，稱得上文祥的上司。更何況家世擺在那裡，何須他文祥賠禮道歉。不過是心懷不軌罷了。
何硯扯了扯嘴角，“嗯。文大人客氣了。那個我還有事要辦，我就先走了。”
“喂！何大人，這就走了……這晏宗主……”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文祥倒是裝也不裝了。垂眸看向自己掩藏在衣袍之下的手，指尖松開後，掌心早已經被汗水浸透。
哼！
這邊，越往接近穹都城的方向走去，這路上越是不太平，到處都是同行的災民他們，或拖家帶口，或背着沉甸甸的包。起初謝泉清還想着幫襯些許，可越往後走，他越是覺得自己無能為力。
轉眼間，馬車路過一家開在官道旁的酒肆。
已至晌午，太陽高照，被繁重樹枝遮擋的露天攤位，許是因着能得片刻涼爽，倒是人滿為患。宋祈閱念着謝泉清的身子，攥緊了缰繩責令馬車停下，“公子哥哥，時辰也不早了，我們停下來吃點東西可好。”
謝泉清點了點頭，“嗯，好。”
宋祈閱攥緊缰繩驅使着馬匹也一側停下，盡量不會因此妨礙過路的百姓。剛停好車，便迫不及待地扶他下馬車。“公子哥哥，來！”
“好。”
謝泉清沒有謝絕他的好意，攥着他的手來到酒肆，還未坐下店家便高興的迎了上來。“兩位看看需要點什麼？”
“阿閱，你看看……”謝泉清看向宋祈閱，說話間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寒，一陣輕咳。
同時，宋祈閱也惦記着他的身子，拍着胸脯保證道：“公子哥哥，你放心吧！這點小事就交給我。”
謝泉清笑着點了點頭，“那我可就等着吃啦！”
宋祈閱順勢為他添了一杯茶，“嗯，公子哥哥，你就好好休息吧。”
謝泉清順勢将錢袋塞到他手裡，叮囑道：“不用顧着我，想吃什麼就買什麼。”
“好。”宋祈閱攥着不多重量的錢袋，眼角竟在不知不覺中湧上些許熱淚。
這一路上走來，他誇下海口要照顧謝泉清，但好像一直謝泉清在照顧他，他甚至在很多時候都像是個廢物。什麼都不知道，能幫上他的也少之又少。甚至連得空的時候謝泉清想辦法賺取盤纏，這樣的事情都不知道。
出谷前，答應應谷主的事情好像一件也沒做到。
“阿閱？”
他的聲音在身側傳來，宋祈閱瞬間回神。為了防止他看出異常，側過頭。學着大人的模樣，“店家，你們店裡有什麼招牌！”
店家也是看出了不對勁，“本店的招牌都在這櫃前，小公子要不來看一看？”
宋祈閱悶聲：“嗯。”
眼看着宋祈閱與店家離開的背影，謝泉清無奈的搖了搖頭，眼底盡顯寵溺。終究還是小孩子脾性。過會兒就好了。
又是一杯熱茶下肚，暖意席卷全身之際。謝泉清倒也難得放松下來，放眼望去，他察覺到微微異常。這攤位上竟是些喝酒吃肉的主，他們中三兩桌的同伴手邊都或多或少放着一把劍。
謝泉清起疑的同時，他們也不約而同的擡頭，視線相對之際，謝泉清隻覺得一陣冰涼在那一刻包裹上自己。
林間風也在此刻傳來，又是一陣涼意。謝泉清下意識的抱緊，指尖摩挲着手臂。
看着眼前的人垂下眸子，身後那些大口吃肉喝酒的人，倒是停止了動作。相視一眼中手倒是愈發不安分。在宋祈閱高高興興的踏着步子回到謝泉清身側之際，殺氣已至。
宋祈閱端着剛出爐的烤餅放在他面前，“公子哥哥，你試試看！這可是他們店老闆的拿手菜。先吃點墊墊肚子。”
謝泉清拿起一個烤餅，一分為二一把塞到他手裡，“阿閱，你也吃。”
“好，我們都吃！”宋祈閱咬了一口，便迫不及待。“公子哥哥，你嘗嘗真的超級好吃。”
謝泉清應下：“好！”
他們兩個吃的正開心，全然未曾注意提着劍的殺手已經向他們靠近。就在殺意将要席卷酒肆的那一刻，吱吱作響的車輪聲自不遠處傳來，為首的人一怔，循聲看去。
以馬車為首，後面又跟了幾輛車，随行的下人手邊無不佩了長劍，一看便知是哪位大戶人家的老爺或公子出行。
未免節外生枝，為首的人當即叫停了手下的行動，一行人合上了将要出手的劍，這手中或多或少帶着點怨氣。店家被林中的動靜吸引，出了酒肆看着正準備離開的客官，“這……你們……”
在為首之人的示意下，一塊沉甸甸的銀子落在他手裡。店家當即就要轉身，“客官等一下，小的馬上就為你找零。”
為首的人看着周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甚至慷慨：“不用找了！多的就當賞你的了。”
店家喜不勝收：“多謝！多謝客官！客官慢走呀！”
謝泉清将這一切落在眼中，垂眸間宋祈閱的話語傳來，“公子哥哥怎麼啦？”
謝泉清眼前一閃而過方才情景：“沒什麼，許是我想多了。”
浩浩蕩蕩的馬車轉眼間就在他們面前停下，公子在衆人的擁護下緩緩下車。整個攤位又是一陣躁動。而此刻謝泉清的視線正被出現在攤位的一對爺孫吸引。
花白年紀的老人看着熱騰騰的飯菜，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正打算離開，一聲咕噜咕噜落入耳中。老人家看了看孫子，“好孩子，這趕了一天的路，你也餓了吧？”
孩童一隻手按着早已饑腸辘辘的肚子，胎膜看向爺爺，堅定地說道：“我不餓。”
老人家笑着：“好孩子，怎麼會不餓呢。都趕了一天路，你肯定是餓了。不餓肚子怎麼會叫呢！”
孩童：“爺爺，我真的不餓。方、方才是你聽錯了。”
老人家笑着：“爺爺可還沒有到那種老眼昏花的地步，我聽得見，也看得見。沒事，爺爺有錢，爺爺帶你去吃好吃的。”
“爺爺！”孩童攥緊了老人家的手，可終究還是沒能攔住。
老人家的手已經小心翼翼的将送餐的夥計拉到一旁，“能不能……給我一塊餅？”
夥計看了他一眼，衣衫褴褛，黢黑的皮肉之下都能看見根根分明的骨頭。對這種人，他明顯的不耐煩，“想吃餅？那裡！去那裡付錢，沒看到我正忙着的嗎！”
“那一塊餅？”老人家又問。
夥計：“4個銅闆！”
老人家：“那能不能賣我半個？”
夥計掙脫他的手，“哪有吃餅吃半塊的！我們都是一塊一塊賣！”
老人家腳步不穩，當即就要跌倒在地。幸得孩童及時攙扶住。
夥計見狀倒是害怕，“你、我告訴你，你可别想找事！”
孩童不在乎這些，隻是一個勁的查看他的情況。 “爺爺，爺爺你沒事吧？”
老人家一陣猛烈的咳嗽，“我……我沒事。”
見他無事後，夥計倒是松了一口氣。又是一頓嘲諷。“連四個銅闆都掏不起，那還吃什麼餅！路邊随便找點樹皮野草吃點算了。若是吃死了，倒也省事！”
“你！你怎麼說話呢！”孩童說着就要上前好一番理論。
老人家及時拉住了他，“好孩子！爺爺沒事。爺爺平時是怎麼教你的，寬以待人，出門在外别惹事。”
孩童遲疑:“可是……”
老人家故作生氣：“你連爺爺的話都不聽了嗎？”
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孩童趕忙為他順氣，“好了好了！爺爺你别生氣，我、我聽你的話，聽你的話。”
老人家将他拉到懷裡，撫摸着他的頭，“這才是好孩子嘛。這才是爺爺的好孩子。好孩子，你還餓嗎？還想吃烤餅嗎？”
孩童搖頭：“不！爺爺我不餓。”
老人家固執：“胡說，剛才不就是餓了嗎？等着，爺爺給你去買餅。放心爺爺有錢，半塊餅還是買得起的。我和店家商量商量。”
看着爺爺杵着拐杖艱難地走着，孩童說什麼也不願意。“爺爺，爺爺我真的不餓。我們走吧，早點趕路吧！”
“胡說，淨胡說！”
老人家自顧自的朝着攤位的方向走去，明明很短的路他覺得異常艱難，腳步格外沉重。嘴邊不斷喃喃自語：“怎麼會、怎麼會不餓呢！”
好一陣念叨，眼眶中隻怕已含熱淚。
正當熱淚濕潤了眼眶，一道身影擋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