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熱騰騰的飯菜便被擺到了面前,香味一個勁的穿透風落入鼻腔,提起食欲的時刻倒也緩解了身體的些許疲憊。
簡簡單單的一頓飯下來,宋祈閱倒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時不時的打量着謝泉清與宴不臣兩人。
謝泉清目睹他的情況,放下碗筷,“阿閱,是這些飯菜不合你的胃口嗎?也對,你還在長身體,而我習慣了清淡。自以為舟車勞頓後,油膩吃食不好,算了!小二……”
“哎!”
宋祈閱謝絕了謝泉清的好意:“公子哥哥,不用了。我不挑的,我隻是……”
他說着,湊到謝泉清身邊,終究是說出了這麼多天他埋藏在心底的疑問,“公子哥哥,他?要一直跟着我們嗎?我們去的可是天下第一仙門穹都城,宴宗主跟着我們不好吧?”
謝泉清看了一眼宴不臣,又是一聲長歎。他似乎也無法改變這位宴宗主的心思。
宴不臣端起酒盞一口悶,視線落在這兩個心懷不軌的人身上,“來!宋家那小子你過來,來!讓本座看看。”
宋祈閱看着宴不臣不斷擺動的手,隻覺得腦瓜子嗡嗡的,求助的看向謝泉清。而宴不臣比他更快,邁步上前一把抓住宋祈閱的後脖領,拉着往後走,“臭小子,本座還在呢,就當着本座的面教壞我們阿醜,這不好吧?宋老頭就是這麼教你的。”
“我……”宋祈閱終究是忍不住看向謝泉清,“公子哥哥,救我!我……”
宴不臣:“喊我們家阿醜做什麼?沒良心的臭小子,這一路上本座倒也幫了你們不少,連坐下來吃頓飯都不肯?”
謝泉清剛想開口:“宴宗主,阿閱他……”
宴不臣打斷他:“本座在他這個年紀,早就不是孩子了。更何況本座不過是想讓他陪本座吃頓飯罷了。你們正道之人不是最愛講究什麼報恩報善。怎麼到了本座這裡,竟沒這個規矩了?”
謝泉清清楚的知道宴不臣今天手不達目的不罷休,索性就扛下這一切。他先是看了一眼宋祈閱,“阿閱,你先上樓。”
随即又道:“不就是借酒閑談,我來想必宴宗主更是願意。”
宴不臣早就等他這一句話了,“樂意之至。”
當即松開手,還宋祈閱自由。
客棧中兩人時不時聊着無關緊要的話題,宴不臣倒是難得的好興緻,一番暢飲。倒是謝泉清有一遭沒一遭想着辦法躲酒。宴不臣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這樣再次環顧四周之際。
坐落在官道旁的客棧周遭已經徹底不見一絲光亮,隻剩下陣陣寒意不斷越過房門逼近屋内,提醒着他們午夜将至。
宴不臣又端起一杯酒,看向謝泉清:“來阿醜再陪本座喝一杯,這一杯可不許拒絕!”
謝泉清視線緩緩落在他端起的酒盞上,隻見酒水清澈明晰,被風揚起的粼粼波光,倒影着身後不安晃動的燭光。再看宴不臣此刻眉宇間已經有明顯的醉意,謝泉清沒有拒絕,再次端起酒盞一飲而盡的同時,一股夾雜在風中的陰謀,在兩人之間鋪散開來。
又是一陣風掠過客棧,屋内的燭光倒是暗了不少。恍惚中隻聽見砰的一聲,響徹在耳邊。謝泉清再次擡眸之際,遮擋燭光的身影已經跌落在桌案上。謝泉清看了他一眼,随即大步離開。
哒哒哒!
馬車在幽暗的林間小徑上瘋狂逃竄,一匹駿馬喘着粗氣,兩側的鬃毛在風中肆意飛舞,像極了四團燃燒的火焰。車輪飛轉間,大片的塵土由此席卷飛揚。配合着不斷抽打在車身上的枝條,将整片林子弄得烏煙瘴氣。又是馬車飛過凹凸的土坑,車身一陣颠簸,隻得牢牢抓住車内任何可握住的東西。
砰的一聲,自身後的馬車傳來。謝泉清一驚,愣神的片刻手中的缰繩便已控制不住馬匹。巨大的拉扯将周遭攪得天翻地覆,也在那一刻将謝泉清拉現實。他趕緊抓住企圖出逃的缰繩,随着一聲長籲,馬車終于是安分下來。
可還不等他得片刻高興,又是一陣踉跄,身子因為慣性不斷往前傾倒。幸得抓住了馬車的一側,才不至于狼狽收場。謝泉清緩過神來後,當即去馬車裡查看宋祈閱的情況:“阿閱,你沒事吧?”
宋祈閱甩了甩頭,些許灰塵倒是迷了眼,緊接着又是猛地一陣咳嗽。“我、我沒事。”
謝泉清懸着的心頓時松懈,卻又在片刻間攥緊。直到他自己親自把脈确認。
宋祈閱:“公子哥哥,我真的沒事。”
“嗯。”謝泉清悶聲順勢松了手。
宋祈閱看着他的樣子,“公子哥哥,你?”
謝泉清垂眸間,略帶歉意:“我、看來我真的沒有當馬夫的天份。”
宋祈閱聞言倒是嗤笑,“公子哥哥,沒事的。我來也是一樣的。”
謝泉清自顧自的說道:“看來明日還是要去城中尋得一馬夫。”
宋祈閱點了點頭,“好,都聽公子哥哥的。”
謝泉清:“嗯。”
眼見謝泉清興緻不是很高,宋祈閱當即移開了話題,“話說,要不是公子哥哥,還不知道該如何尋得辦法擺脫宴不臣那個大魔頭呢。”
謝泉清的思緒被拉回昨夜。那藥乃藥王谷所備,沒想到這麼快就用到了正途。按照許大夫所言,這藥應是能睡到一日。在這一日中,他們還是要抓緊時間。謝泉清馬上就調整好了狀态,“阿閱,那我們抓緊時間趕路吧!”
宋祈閱:“好。”
與此同時的客棧,一群手握長劍兇神惡煞的月影宗弟子,在何硯的帶領下,出現在客棧。店小二眼前來了客人,立刻迎了上去。“幾位客官,你們看需要點什麼?住店還是吃食,本店一應俱全。”
何硯一個眼神掃過去,透着股冰冷。店小二的身子忍不住的哆嗦,“客、客官。”
下一刻一把長劍赫然架在他脖子上,他下意識的腿軟,哆嗦着跪倒在地。
何硯又道:“将整個客棧控制住,裡裡外外一個可疑的人都不要放過。”
“是。”
做完這一切,何硯邁着步子就要踏上台階,店小二倒是一臉為難。“客官,幾位客官,你們這是要做啥子嘛?這樓上可還有貴客,貴客!你們這要是驚擾了貴客,我這兒即便是賠上全部身價,也賠不起、賠不起……”
何硯看着他,“堵上他的嘴!”
“是。”
話音落,何硯便帶着人上了樓。而客棧外的人,身穿甲胄,騎着高頭大馬,目睹這一切忍不住打趣。“不愧是宴不臣一手調教出來的人,倒是有點本事,也怪不得陛下會如此信任。”
“楊大人,我瞧你這話說的,倒不像是真的。”他一側的人反駁道。
楊吾撇了他一眼,“文大人怎知這不是真的,陛下身側難得出現這樣有權有勢的人,不僅有才,更能助力我東虞大業将成,本将軍開心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心懷不軌出言不遜?倒是有些人,那是唯恐天下不亂,也不知此次偏要跟本将軍出來這是為何?”
文祥笑了笑,“本官自有本官的打算,那就不勞煩楊将軍挂念了。”
楊吾:“誰要挂念你!窮酸無能的臭書生!”
說話間,兩人的視線不約而同的看向客棧二樓的雅間。隻見窗門微微敞開,陽光透過縫隙闖入,一道斜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宴不臣也在此刻悠悠轉醒,擡眸掃了一眼高懸的帷幔,猛的坐起身來。
身上纏繞的酒香還未徹底散去,鑽入鼻腔的那一刻,昏迷前的記憶也在此刻浮上。此刻,謝泉清隻怕是早已逃之夭夭。
不過不要緊的,很快就會再見的。
突然間,一陣猛烈的敲門聲傳來。
宴不臣擰眉:“說!”
何硯:“師尊,是弟子。”
宴不臣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間,隻聽見砰的一聲,房門被扯開。迎面而來的沖擊力使得何硯腳步連連後退,他擡眸看了一眼屋内正襟危坐的宴不臣,他臉上似乎蒙着一層薄薄的寒氣。
何硯意識到什麼,再次低下頭,畢恭畢敬的行禮問安。“師尊,弟子有要事因此冒昧求見師尊。”
何硯是自小便跟着宴不臣,他是了解宴不臣的脾性。他最讨厭底下的人,像狗皮膏藥一般粘着自己,擾他清淨。
等不到回應的何硯,硬着頭皮看去。
“進來!”
何硯懸着的心終于放下,起身邁步上前。“是!”
正當他後腳邁入廂房,隻聽見又是砰的一聲,身後房門緊閉,泛起的寒風撩起他單薄的衣袍,也将此次冒昧前來拉入高潮。
何硯:“師尊……”
宴不臣冷着臉:“有什麼就說,支支吾吾可不像是你的風格。”
何硯再次跪下來請罪,“是司徒睿,那日自師尊走後,他便一直心緒不安。一直以各種借口上門,弟子、弟子這也是實在是沒了辦法,所以這才……還請師尊責罰。”
宴不臣看着他冷冷道:“起來!”
何硯:“是!”
邁着步子來到窗邊,透過縫隙可以看到樓下滿是人。為首的楊吾與文祥,他若是沒記錯,應是司徒睿手下最受寵的兩位大臣。“看來他還真是急不可耐。”
何硯附和: “師尊,說的是。這司徒睿也太過心急,還沒付出什麼代價,就想從我們手裡得到報酬。”
宴不臣大手一揮:“那就給他們找點事情做!省得礙眼。”
何硯看向宴不臣,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弟子這就去辦。”
“沒事别來煩我!”
随着一聲話語落下,房間裡哪還有宴不臣的身影,隻剩下敞開的窗戶,迎着風不斷拍打着窗框,微微作響。
何硯有些無奈:又是這樣!
師尊呀!能不能下次走,提前和弟子說一聲。
不出意外,宴不臣前腳剛走,楊吾便提着劍上了樓,看着空無一人的廂房,又看了看何硯,“何大人,這宴宗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