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祈閱的視線無意間掃到一側，散落在淩亂茅草栗子糕。他當即大步走了過去，蹲下身子宛若世間珍寶的撿起掉落的栗子糕。揪掉茅草，又認真拍了拍上面沾染的塵土，放在口邊，慢慢咀嚼。

謝泉清見狀即刻就圍了上去，“阿閱……”

在感覺到一處溫暖自身後擁了上來，宋祈閱的身子順勢軟在地上，嘴邊還喃喃自語的說着:“我、兄長，父親，我最喜歡吃栗子糕了，不、不吃了，以後、阿閱以後都不喜歡吃了，不吃了，再也不吃了……不吃了……”

淚珠從他的眼角滑落，像是一個發洩口，可以讓他肆無忌憚的說出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謝泉清一時間摸不着頭腦，想要出言安慰，但又顧忌着宴不臣的話語，生怕是因為他所服下的藥，造成的影響。一時間手足無措，目光飄忽之際終究是落在宴不臣身上。“宴宗主，這……”

轉眼間已至深夜，木屋内燃着的篝火在一陣噼裡啪啦後似乎暗了幾分。謝泉清摟着宋祈閱的胳膊早已至麻木，可手卻依舊是安撫的姿态，在他的後背輕拍着。

謝泉清又道：“宴宗主，不方才所言你認識那些人？”

話音擲落地面，又是一陣無聲。

謝泉清：……

漸漸的，謝泉清早已不抱希望。

而也就是在這時候，宴不臣解釋道：“你們方才所見之人，他們來自一個江湖組織——天鸢。據薛邦調查，天鸢是近三年來新在江湖雄起的勢力，一人萬金，金到人死，從不失手。早年間盤踞在江南一帶，後勢力延伸至中原。近期大有向西北部、西冥一帶擴張勢力的打算。與你們交手的人，若是本座沒有猜錯那就是天鸢手下最著名的四隻老鼠其中的虞三娘和羅老漢。”

這麼一說，宋祈閱倒是也想起這一路上所聽所聞，“據說這虞三娘，是這天鸢之主一手培養起來的，雖為女子，但其野心和欲望絲毫不輸于男子。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殺人有一套自己的原則，專挑江湖之上英俊貌美或武功高強的清高之士。凡是被她看上的人，她往往無所不用其極，或将其引誘入床榻，或将其困于窘境，在人得意或絕望之心痛下殺手，殺人分/屍。曾以此法半月屠盡一城才俊。”

宴不臣：“誇大。”

謝泉清看到宋祈閱的精神漸漸恢複，心倒是放下了大半。宋祈閱安撫着他，緩緩坐直身子繼續說：“至于另外一位羅老漢，我知他曾為屠夫出身，因其天生力氣大于旁人，在一次偶然間入了天鸢，他竟憑這一身拙力，成了天鸢旗下赫赫有名的四大害。”

宴不臣：“蠻力。”

宋祈閱：“至于其他兩人分别是耍得一手好雙劍的玉面血煞和以锏傍身的墨蠱君。墨蠱君此人更是極為陰險，以活人飼/蠱，責令人偶蠱人互鬥至死之事，層出不窮。倒是玉面血煞此人行為極其詭辯，父親說他是個怪人。”

話音落，一旁的謝泉清聞言眼眸倒是愈發深沉。

林中的黑衣男子，莫非就是玉面血煞。可方才宴不臣所言，天鸢不過是近些年剛剛興起的江湖組織。可林中黑衣男子分明與他恩怨已久%……

宋祈閱察覺：“公子哥哥，你怎麼了？”

謝泉清猛地被拉回，“沒什麼，隻是關于玉面血煞你究竟還知道多少？”

宋祈閱：“這個，我也隻是聽父親提起過，具體的我也不曾知道。江湖之上對于此人的傳言極少，又大多與神鬼傳說相關聯，所以我也不知道。公子哥哥，你怎麼了？”

謝泉清失望的搖了搖頭，“沒、沒什麼。”

可他明明是一副有心事的模樣。

宴不臣觀其情，解惑道：“玉面血煞此人往往于深夜神出鬼沒，黃紙鋪路，出手卻不至死，割喉放血，而後又高調的留下自己的名字，喜氣而歸。傷者或于寒冬臘月，或于酷暑炙烤，困于大院，鮮血自身下蔓延，絕望而死。”

不是他！

可那人又是誰呢？

謝泉清眉頭緊鎖，眉心漸漸擰成一個死結，心底更是在一瞬間亂作一團。那一刻他隻覺得自己置身在一片迷霧之中，看得見，摸不着，卻也猜不透的周遭，讓他由得内心深處一片寒涼。

宴不臣将這一切盡收眼底，卻沒有因此過多言語。他隻覺得有趣，看着這個自己一手幫扶起來的棋子，一步步走進這世間早就鋪好的路。雖然現在還沒有到達他想要的境地，不過不要緊。

這盤因他而起的棋局，才剛剛開始。

此時，坐在一側的宋祈閱眼眸直勾勾的盯着一片黑暗的窗外，眼底的情緒像是在一瞬間凝固，随着陣陣寒風襲來，嘎吱一聲于空中破碎的徹底。拖着沉重的身子緩緩站起身來，腳下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綿軟無力，毫無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