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是很難搞的生物。

周夔第二次戀愛的時候，就是這麼和王亞離他們說的。

那時候他同一個山腳下的一個農家姑娘有所往來。農家姑娘和江湖上的姑娘有什麼區别？他們問。大抵是沒有區别的，周夔答。

隻不過是江湖上的姑娘，一次生了他的氣，便提劍要将他一劍刺死！農家姑娘生了他的氣，便隻用巴掌去扇他的臉。但她們生氣的原因大概都相同。吃不消吃不消——王亞離和宋汀州他們一齊擺起手來，女人家太麻煩了！為什麼動不動就要生氣？是你在說謊罷，怎麼我們見到的小姑娘們都和和氣氣地和我們說話呢？

周夔便頂着他左臉上的巴掌印揚頭一笑，笑得賤兮兮的。

一群榆木腦袋！姑娘家同你生氣，是稀罕你。要是她一點也不稀罕我，為什麼扇我？

當時幾人便一同大呼惡心，此起彼伏地發出嘔吐般的聲音——

阿誦也是這麼愛生氣。

王得意遠遠綴在那一人一馬身後，不敢靠近，也不敢落得太遠，隻是不遠不近地跟着。可是阿誦并不是女孩子啊！他一隻手無意識地揪着大黑的鬃毛頑兒，想道，他愛生氣，是他嬌生慣養，脾氣不好……

他同你生氣，是喜歡你……

不不不，他喜歡我？嘿呀，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他被自己逗笑了，這一笑可好，差點薅下大黑幾根毛，大黑吃痛，頓時長嘶而起！這頭有了動靜，前面的人便回過頭來，櫻桃打着響鼻扭過頭來，又随着她的主人轉了回去，似乎還翻了一個頗為不屑的白眼。

好、好啊！這下更像了！王得意好不容易安撫好大黑，已經在小紅臉上尋到了那位“巴掌姑娘”的神情——後來他們如竟真的見到了那位愛扇人巴掌的農家少女，可幸她還為周夔留着面子，沒有當衆發作，臉上的笑容溫和而甜蜜，隻是眼中偶爾現出一線殺氣……

“好吧，大黑，咱們兩個都不招人待見了……”王得意嘀嘀咕咕地給大黑順毛，小紅和他的胭脂馬還是那樣不緊不慢；他并沒有存心甩下他，可也并沒有同他親近地說話的意思。

王得意長歎一口氣，聲量忽然放得很大。

“大黑，你說小紅為什麼不理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可是我恰好有消息還沒來得及告訴他——”

櫻桃的步伐慢了下來。

王得意又揪起大黑的耳朵，叫嚷起來。

“诶呀——那個住在地底下的姑娘可太漂亮了！她呀，她說關于驸馬的事兒，隻告訴我一個人——

“她長得真好看，天仙似的！比前頭那個愛生氣的紅衣服小孩兒溫柔得多、體貼得多、也嬌美得多——！”

櫻桃長嘶一聲，終于徹底止住了步伐，馬背上的玉人終于肯回過身來看他，貓兒似的秀美雙目瞪得老大，而從那雙美目之中，又直射出冷冰冰的怒火。那雙眼睛似乎是在說：你敢繼續說嗎？說下去讓我聽聽！

王得意當然敢，而且非常敢。

于是他的聲音不降反升，甚至喜氣洋洋得令人牙癢癢。任是誰這麼說話，都會讓人想揍他一頓的。

“大黑——我說錯了嗎？那姑娘人美心善……不像這個小孩兒，長得一般般，脾氣還那麼臭！你看，我還留着她的小像在這裡……”

說罷，他便向懷中掏去，但隻聽得一陣衣袂破空之聲，本在兩丈之外的那抹紅衣人影已經霎時出現在眼前！還不待他大呼小叫一番，阿誦已經出手！隻見他一隻手先松松扼住王得意的喉嚨，一隻手從王得意手中抽出了——

一隻小小的銅鏡。

這面銅鏡雕刻精緻、養護得當，由是鏡面才這麼樣的清晰。

清晰地映出阿誦的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