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亞離。他回來了,是不是?”
“……他……他不是八年前便已經死了?”劉爾遜不動聲色地道,“我聽說,洗硯司成立的第三年,你們便在順天,把他們幾個小孩兒一鍋端了?”
陸之寒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很快又陷進了回憶裡。
“不……我答應了他。我答應他用五根手指換他自己在内的五條命。隻可惜,他那幾個朋友身闆太弱,受不住刑。等我廢完了他,便已經死了三個。”
劉爾遜眉頭一動,并不言語。但很快,陸之寒也從回憶之中抽身,睫毛低垂,咂舌道:“那真是太有意思了……八年過去了,我再也沒碰到這麼有意思的事情。”
“劉爾遜,不如我們也來玩一玩。”陸之寒轉過臉來,卻是一副興緻缺缺的表情,“你要用什麼來換呢?你這條賤命,值得什麼?”
劉爾遜咬牙不語,額頭上現出大顆大顆的汗珠;他擡起頭,想在這間牢房之中找到一絲逃脫的可能——但是他甫一擡眼,隻見那沉默的喜子也在看他,甚至不知道看了多久。他心中一涼,強笑道:“老衲一條賤命,自然不值得什麼。”
“哦——那你寺内那幾個和尚——”
劉爾遜額頭上的汗珠又一顆一顆地落下來。
他隻是一個亡命之徒。一個被初出茅廬的年輕人一劍挑下眼珠的失敗的刀客。
隻不過是一個假和尚。一個被軟心腸和尚收留、被軟心腸和尚托付了一寺的假和尚。
“指揮使,每一年,我寺都交了火耗……”
“不夠。”
“我寺、我寺是太後禮佛之處——”
“也不夠。”
“我……”汗珠子劈裡啪啦,劉爾遜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雖然這救命稻草,或許将帶來更可怕的災難,“我有别的消息,可以跟你換……”
“什麼?”
這麼多年了。裝和尚裝得自己也信了,劉爾遜在心中大呼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人一輩子究竟能盡可能對得起幾個人?
“我聽說……我聽說有個地方……收留了不少江湖中人——”
陸之寒的眼睛眯了起來,劉爾遜觑着他的臉色,試探着繼續道:“說不準、說不準王亞離就……就躲在那裡,躲了這麼多年?”
“有意思……繼續。”
“既如此……”劉爾遜舔了舔幹澀的嘴唇,苦笑道,“若是你真得知了王亞離的蹤迹,還是不要殺了他為好。”
“為什麼?”陸之寒瞪大了眼睛,轉頭去看那沉默的茶童喜子,喜子低着頭不說話,“不、不、不……故人相見……怎麼能一見面就動刀動槍?”
他越說越高興,忍不住将一根大拇指咬在齒間,又是皺眉,又是微笑。
“既然這樣……我就在彌陀寺等他……妙。我等着他,等着他帶我去他那個……小耗子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