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哥,你怎麼在這裡?”
宋汀州聞言,便笑得更加莫名其妙起來。
“你怎麼反倒來問我?我自來住在此處啊。”
王得意也笑了,隻不過是茫然的笑。
“大哥,我們可叫你的狗腿子好一頓耍弄。”王得意眼珠一轉,賣乖道,“大哥,你可不知道,他兇得狠哩!”
宋汀州臉色不改,仍是如水般溫和:“大哥給你撐腰。”
“你要怎麼撐腰?”
這一次說話的是阿誦。他可沒有王得意那麼好說話,或者和眼前這個神秘的“宋大哥”有過什麼交情。阿誦雪白的右手已經按在劍上,拇指一挑,娘子劍随時出鞘。
“小朋友就是沉不住氣。”宋汀州笑道,從坐榻上站起身來,拍了拍袍子上的褶皺,如同沒有見到阿誦的戒備一般,好整以暇,“我自然有我的法子,隻看亞離,你怎樣選。”
這名字既熟悉、又陌生,令王得意的手臂皮膚處,浮起一層戰栗的雞皮疙瘩。
宋汀州隻顧專注地凝望着王得意,那目光中既欣賞,又充滿希冀;“铿”一聲,劍已出鞘,指向了宋汀州的頸項。隻是宋汀州沒有看上一眼,照舊是笑吟吟的。
“你不信旁的人也罷了。亞離,你連大哥也不信了麼?”
“我自然很想信你。”
“那信我就是了。”宋汀州道,笑容卻一點一點從臉上消失,隻剩下極為專注、極為認真的眼神,“亞離,你來了,咱們就有救了。”
他的目光轉向鬥室之中的那座丹爐,此刻爐火盡滅,隻有淡淡的餘溫。
“你去瞧瞧,那裡面有什麼。”
王亞離抿口不言,阿誦對他抛來一個眼神,手中照舊穩穩地攥着劍。于是他擡步走到丹爐之前,掀開蓋子——
隻見黑灰色的爐灰之中,靜靜躺着一顆赤紅色的丹丸,那紅色紅得十分不祥。
宋汀州動也不動,繼續說道:“亞離,大哥替你試過了。那年,他們以為我死了,将我丢到亂墳崗,我用一雙手,從亂墳崗挖了出來,找不見你和雪時的屍體。我不死心,又繼續挖了回去,直到挖出此地宮的入口。
“這可真是個好地方啊……亞離。比任何地方都好。隻要能活着。”
王得意的腦子飛速地運轉——從河道到機關,從懸崖到那具黃金棺材,難道這是哪朝哪代皇帝的陵寝?宋汀州微微一笑。
“我不知到底是誰在此做那長生不死的美夢,隻是我從此處留下的醫術典籍之中,尋到一味丹方。我改了四十一版,試過一百二十六次藥,你來後四天,這藥終于成了。”
但仍有一種極為複雜的感受攫住王亞離的心髒。宋汀州的眼珠黑洞洞的,一錯不錯地望着他,如同将畢生的願望都凝在這一眼中。
“重續經脈、再起丹田,大哥做不到。”他搖了搖頭,卻笑了起來,“不過,此藥卻可!”
此言一出,二人俱是一驚。王亞離隻呆呆站着,疑心自己聽錯了。
“大、大哥……你說甚胡話——”
“傻孩子。我試過一百二十六次,其中一百零一次,全在此身。”宋汀州搖頭道,“也正因如此,我知道了這味藥最毒之處。”
說罷,他眼中流出兩行血淚來,隻是他渾若不覺,隻一味說道。
“這藥吃一次……便隻能吃一輩子。每月月缺時分,便如萬蟻噬心……恨不得立時就死……當然,若不再吃第二次,便真的會死了。”
“大哥!你……”王亞離悚然一顫,用袖子去揩宋汀州的眼下,宋汀州訝然望着他,半晌自嘲笑了起來。
“你瞧,這便是最糟的地方了。”他長歎一聲,“若像我一般,吃過太多次這藥,便離死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