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再沒别人,康祁便又掏出了原身的筆記。
這筆記本該是有些年頭,紙頁泛黃,中間還夾着不少零散的頁面,使整個本子更加膨脹起來,細繩綁帶幾乎要勒不住它。
裡頭基本都是些醫學上的筆記和心得,康祁昨晚大緻翻了翻,隻記了個大概位置。他依着記憶中的頁數翻開,試圖尋找着治療那個小孩的方法。
紙頁嘩啦扇過,從中翩然飛下一張被裁剪的極為整齊的黃紙,壓在厚厚的筆記本中,褶皺都被壓平了。
康祁彎腰将其撿起來,翻了個面——
一隻眼睛。
用黑色油性筆手繪的眼睛,線條雜亂,瞳孔也全部塗黑了,眼白的部分落在紙上就成了微微的黃色,透着股古舊又潮濕的意味。
他驟然想起那小孩膝蓋上的傷口。
也像個眼睛。
既然如此,他受傷的事情必然沒有那麼簡單。
外面不知何時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本就濕潤的土地更是雪上加霜,泥濘的不成樣子。康祁沒想到這裡雨下的這麼頻繁,開始後悔起讓李家把孩子帶過來治療。他本意是想着這樣方便調查,再加上他這确實有不少消炎去傷的藥,也便于小孩痊愈。結果下了雨,若是來的路上出了什麼事就不好了。
他這麼想着,便又收拾了東西,拿出雨傘來準備出門。村長沒走多久,他也不過看了一會,若是來得及,說不定能在半道上遇見。結果還不等他撐開傘,門口竟然已經來人了。
李家嫂嫂走在最前頭,身後是她的丈夫和大兒子,此刻正一個抱着小孩,一個護住他的膝蓋,不讓雨水滑進去。
好在下雨之時,他們已快到了,這下連忙快走幾步進了有屋頂遮蔽的房中。
康祁指揮着他們将人放到外間的床上,細細看了眼傷口,确認沒有淋到雨,這才舒了一口氣。
李家的人将自己小孩送到之後,又深切懇求康祁一番,才戀戀不舍地離去。康祁送走他們,将房門關好,踱步到那小孩床邊輕聲喊道:“……李光高?”
李光高細細地抽噎着,細若蚊聲般回了一句“嗯”。
看得出來他實在是疼的厲害。
康祁不免哄道:“你告訴我是在哪摔的好不好?我給你想辦法治病,治好了就不痛了。”
他不願意騙小孩,自然沒法打包票,隻能說自己盡力。
李光高吸吸鼻子道:“就……就家門口那……”
康祁立刻便想到村長隐藏的那塊東西:“是不是一塊好大的石頭?”
“對、對……埋在地裡,我、我沒看到……”
他好生哄了半天,将李光高哄睡着,又依着筆記給他配了些消炎的藥物,便打着傘出門了。
那塊東西現在想必還在原處。
村長既然不願意讓别人知道,那就不會在大白天運走。更何況據對方所說,他與李家似乎有些矛盾,若是被李家人看到村長在李光高摔倒的地方挖出來這麼大一塊東西,很難不起些争執,既然如此,他唯有等到晚上再動手。
下了雨,村裡路上就沒人晃悠了,種地的、閑逛的,都趕忙回了家中避雨。康祁一路走到李家院子前都沒碰見什麼人。
他走到那塊微微隆起的小土包前,用腳将表面的泥土撥開,露出底下的石頭表面。
随着表皮顯露的越來越多,沾附其上的泥塊被雨水沖刷幹淨,那塊“石頭”逐漸顯露出本來的樣貌。
竟是尊菩薩。
菩薩像似乎是在地下埋的久了,表面有些發黑,以康祁看來,實在不像是什麼好物件。
——“泥菩薩”。
難道這就是泥菩薩?
村長嘹亮的嗓門在遠處響起。
康祁一愣,連忙将泥巴又踢了回去。
他本想着這會該是玩家入場的時候了,才敢前來看一看土裡到底埋了些什麼。不曾想村長竟然回來的這麼快,不過此程倒也不算毫無收獲。眼見村長的身影從下坡的土路上微微露出個腦袋頂來,康祁也沒有躲藏,而是迎了上去,神色泰然自若道:“這是怎麼了?”
村長下意識往他身後看去,見地表蓋得嚴嚴實實,才回康祁:“村裡頭來了些人——”他語氣一頓,又狐疑地看向村醫,“……你怎麼關心起這些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