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人聲音凄厲,惡狠狠瞪着胡應,面孔扭曲,幾乎看不出個人樣。
胡應一頭霧水,縱使害怕,也忍不住問出了聲:“我哪——”還沒說完,康祁猛地拽了她一下,打斷了她的話。
她在一瞬的疑惑之後很快反應了過來:她不能暴露自己不是原主。
于是又縮到了康祁身後,戳了戳他的背心。
康祁也清楚胡應的想法,這話隻能他來問。畢竟他是無關人士,什麼都不知道。
“她怎麼害了你了?可否說個清楚?”
大概是反正現在也拿胡應沒辦法,那假魏九陽便也沒什麼别的動靜。他沉默了片刻,又恢複原來嬉笑的模樣:“你卻問我做什麼?人就在你旁邊站着呢!”
他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她不好意思說是不是?她也知道羞愧是不是?那不成!我偏要說出來、我偏要所有人都知道!”
康祁心下一松。
看來這鬼怪雖然可怖,卻也不是不能溝通。他便與胡應俱都沉默着,等假魏九陽開口。
假魏九陽一屁股坐在箱子上:“好幾年前城裡有場大火,你不是本地人,應當是不清楚。那火可真是大啊,我這輩子沒見過那麼大的火。”
他語氣自然而然帶了些感慨,眼睛望向高處,似乎是在回憶。
“可惜是晚上,除了我幾乎沒人看到。可是那麼大的火,怎麼會沒人注意,也沒人叫喊?”他有些疑惑,但還是接着講了下去,“我撕心裂肺地喊着,到處敲門,告訴他們着火啦!快跑啊!快救火!沒人理我!”講到激動處,他又站了起來,手舞足蹈。
“我有什麼辦法?我試着澆了幾桶水下去,半點用都沒有!我也是人,我也要逃命的!”假魏九陽語氣突然又陰毒起來,“結果不知道什麼人一把把我推了進去,我就死了。”
他一下子湊到康祁面前:“我就被活活燒死了!”
康祁被湊近的臉吓了一跳,禁不住往後退了幾步。誰知胡應根本沒看到,他們腳絆着腳,從庫房裡摔了出去。胡應原本在康祁身後,這下子卻暴露在了假魏九陽面前。他像是才看到胡應,眼睛一亮,立馬上前擒住胡應,猛地拽了起來。
然而他并沒有傷害胡應的意思,他隻是死死抓住胡應肩膀,大力搖晃起來:“都是你!都是你們!你們、你們枉顧人命,貪圖錢财!做什麼羊膚的生意,這下可全都叫我知道啦!”
“你們自己出了差錯,憑什麼要我們陪着死?”
假魏九陽又嘶喊了些康祁聽不懂的話,聽着像是地方方言。
等喊累了,他又坐回箱子上,臉上帶着憧憬的笑:“不過現在好了,有了羅——”他話音未落,不知何處閃過一抹銀光,等康祁再看的時候,假魏九陽已經躺在了箱子上,鮮血淅瀝瀝留下,又被木箱子吸收進去。
“聒噪。”
厚重威嚴的女聲如天外來音般響起。康祁如驚弓之鳥,視線到處轉着找,然而庫房裡除了假魏九陽再沒什麼人,外頭也空蕩蕩的。
胡應自假魏九陽倒下便一直神魂不定,康祁喊了她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發生、發生啥了?”她木讷問道。
康祁也沒看清,他搖搖頭,走到假魏九陽身邊。
他顯然死透了,胸口破開了個大洞,與何二的死法如出一轍。傷口留出的鮮血源源不斷,越流越多,卻又都浸入了箱子裡,半點沒有溢出來。康祁尚在屍身上摸索,底下的箱子卻突然響起了敲擊聲。
胡應吓得從箱子邊跳開:“什麼東西!”
話音剛落,敲擊聲又轉變為“嗚嗚”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人被蒙住了嘴,導緻說不出來話。
康祁找來木棍,将假魏九陽屍體撥到一邊,這才小心翼翼推開箱子蓋,裡面立馬鑽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眼睛淚汪汪的,嘴上還纏着個布條。
——是魏九陽。
康祁松了口氣,與胡應一起将他解綁。
一恢複自由,魏九陽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康祁原本以為能聽到什麼有用的信息,結果發現全是無意義的吐槽。他打斷魏九陽,笑着沖他招了招手,魏九陽便走了過去。康祁又讓魏九陽轉身,他也照做了。誰知康祁突然掏出放在捂住他嘴的布條,一下子又給魏九陽纏了回去。
魏九陽:“……”
他就算再傻,也知道康祁是懶得聽廢話。他隻好取下布條,眼巴巴看着他翻找屍體。
幸運的是,總還是有點收獲。
之前隻在魏九陽口裡聽到過的《子不語》正巧就躺在假魏九陽懷裡。
聽到“子不語”三個字,原本窩在牆角暗自神傷的魏九陽一下就跳了起來,跑到康祁身邊,待看清屍體長相之後又“啊”了一聲縮回去。
“他他他……我,我死了?”
胡應一下笑出聲來:“你才發現?其實大家都死了,我們都是鬼。”她扮了個鬼臉。
康祁聳聳肩,不搭理這兩個人。
他翻開了《子不語》,跟随目錄索引,找到了《羅刹鳥》篇。
“……相傳墟墓間太陰,積屍之氣,久化為羅刹鳥,如灰鶴而大,能變幻作祟,好食人眼。”
胡應聽到康祁念出來的原文,問道:“羅刹鳥能變換,難道這個死的就是羅刹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