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祁不再多想,合上窗子,準備在房間裡翻找一下,有沒有什麼線索。
他一回頭,後脖頸就傳來些涼意,好像有風拂過,帶着股熱氣。
可窗子分明已經關上了。
尚有些混沌的大腦猛然清醒,可清晰了的意識反倒甯願是原先那樣昏蒙——好讓他察覺不出來危險,能安安穩穩、稀裡糊塗地失去意識。
但康祁也明白,若真是那樣,他恐怕活不下來。
那東西不知怎麼回事,也不發出什麼動靜,隻是粗重的呼吸打在康祁脖子上,激起他一片雞皮疙瘩。随着呼吸逐漸靠近,康祁也焦灼起來。
他總得想辦法破局。
正在這時,那東西張口說話了:“□□怎得還醒着?”嗓音十分粗粝,極為難聽,像是小石子在喉嚨裡滾來滾去。
康祁緊張地捏緊了手指,指甲險些戳進肉裡,思索着如何回話。
這東西稱呼他為“□□”,顯然不是說他,那肯定是指代“自己”現在的身份。
一個書生。
康祁深呼吸一口,勉強壓住顫抖的嗓音:“不怎麼睡得着,起來溫書。”背後的東西頓住了,沒再靠近,反而向後退去。與此同時,康祁耳邊傳來震耳欲聾的梆聲。
被這聲音震得有些恍然,康祁還靠在牆邊,慢慢癱坐在地上。
是了。
更夫兩人一組,一人敲鑼,一人打梆。
他背後的,該是那個消失的打梆人。
緩了一會,康祁理清思路,重新站了起來,走到桌邊。很顯然,現在他所處的世界并不是一個安全的地方,那打梆人并非人類,也不知是精怪還是鬼神。
他知道的信息還是太少了。
桌上除了茶盞,還放着幾本書冊。是繁體字,大體能看得懂,隻是速度未免慢了不少。因此康祁隻粗略看過一眼,挑重要的閱讀。
扉頁上寫着三個字——康慎行。是個名字,慎行大概是這書生的字。裡頭的内容具是手寫,是一些詩詞文章。康祁沒見到一句熟悉的,因此猜測大概都是□□的作品。
除此之外,其他幾本便是些古籍書冊。紙頁發黃磨損,想來常有閱讀。
由此可見,“□□”果然是個書生,勤奮,有些才華,且并不貧窮——這人在屋裡燃的是蠟燭,這東西不是尋常人家用得起的,但是□□身上的衣物又泛白發舊。康祁一時之間有些拿不定主意。
說不準這蠟燭是他人贈予。既如此,□□該有個富裕的朋友,或是親人。
康祁又在屋子裡轉了轉,沒找到别的線索。經過方才那麼一遭,他也不是很敢在這個時候出門,于是最終還是躺到了床上。
從剛才那個怪物的反應來看,他隻要成為“□□”,大概還是安全的。無論如何,他得保持充足的睡眠,才好應付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
他要想辦法活着。
第二日早上,康祁是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的。這聲音不大,卻變着法往耳朵裡鑽,想聽不見都難。
【恭迎諸位來到五鬼,此世界名為“子不語”。請各位扮演者遵守人設,協助玩家存活并完成任務。玩家将在午時到達。】
出乎意料的,這天外來音是道清俊的男聲,吐字遲緩,隻是說不上來的怪異。康祁想了一會,才明白這怪異從何而來。
——像是才學會說話一樣,吐字過于标準,沒有作為“個人”的元素存在。
但經曆了昨晚那一遭,康祁對這些異常現象接受良好。他悠悠起身穿好外衫,又收拾了桌上書籍紙冊。這時門外恰好傳來店小二的呼喊:“客人?客人醒了嗎?”康祁頓了頓,在腦海裡又回顧了一遍“□□”的形象——說不好這人性情如何,他隻好寡着張臉,眉目卻溫和地耷着——然後走到門口拉開了門。
店小二正是影視劇裡常看到的那樣,一身青灰短打,看上去利落極了。這年歲不大的店小二沖着康祁彎腰笑了笑:“客人,您昨日囑咐的東西已備好了。”說着遞上了一沓紙筆。
是新的。紙張看上去十分潤澤,與客房内□□平時所用并不相同。
康祁心下了然。
□□特意要換這樣新的、優質的紙張,定然是有特殊用途。隻是他現在還不知曉。
他面色淡淡接過,道了句謝。店小二卻沒走,面色頗有幾分躊躇。
康祁面帶疑惑看了過去。
隻見店小二嗫嚅片刻,到底還是張了口。
“客人備這紙筆,小人鬥膽猜測您定然是準備去今日的詩會的。若是、若是……”
“直說便是。”
店小二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語速極快:“若是能見着何二公子——方才有位姑娘,想将這帕子送給何二公子。”他掏出一張雪白帕子,看不出是什麼材質。
康祁接過帕子,下意識捏搓了一下,指尖便被粗粝的布料磨過,微微帶了些紅痕。
——這書生樣貌身形倒還是康祁自己的,隻是體質弱了不少。那神秘聲音既說他是“扮演者”,那這樣想來是為了符合“□□”的身份。
從店小二口中聽到了新的消息,康祁也不急着出門,反而倚着門框喊住了将将轉身的短打少年,語氣溫和道:“小二哥,給你這帕子的,是個怎樣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