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眼見裴牧已快到門邊,江清淮心下不敢多想,忙快步跟上去。
隻是來的并不是吏部的人。
江清淮遠遠跟在後面,看見來人,卻驟然停了步子,又手忙腳亂地在身上摸索起來。
來人便是林珏。
他協同大理寺調查任宏被殺一事,忙活了一天卻一點線索都沒有,直到前一刻鐘,今晚巡城的兄弟遞來個似是而非的消息,說是有人在任宏遇刺那晚看見個黑衣人鬼鬼祟祟進了這家。
正愁着如何向皇帝交差的林珏立刻便趕了過來,隻是看見開門的人,他自己先傻了:“你怎麼在這?”
看見來人是林珏,裴牧也有些詫異,不過看到林珏身後跟着的帶刀侍衛,倒是不難想明白,他隻點點頭:“做什麼?”
林珏心下犯難。
本來敲門之前,他對這一趟是不抱希望的,但開門的人是裴牧,死的人是任宏……
林珏曾從長輩口中了解過一些陳年往事,知道裴家當年的事和任宏那家夥的推波助瀾脫不了幹系,再聯系方收到的消息,隻怕裴牧還真跟任宏遇刺這事脫不了幹系……
任宏那老家夥是該死,但是……兇手是他兄弟,這讓他怎麼交差?總不能真綁了兄弟去見皇帝吧。
何況小皇帝也認識裴牧,看那日城門相送,也算情深義重。就算任宏是個高官,但真論起來,指不定皇帝偏袒誰呢……
但這還真指不定,他總不能冒着兄弟掉腦袋的險去問皇帝。
正在林珏犯難時,又有個人開口了:“怎麼了?林小将軍,您和這人認識啊?”
林珏看向說話那人,是刑部那邊調派來幫忙的按察使,不知怎的和他十分不對付,但他和那人官職相當,明面上還得說些不痛不癢的客套話。
他朝那人笑笑:“倒是有過幾面之緣。”
按察使立刻冷笑一聲:“将軍,這可不行啊……若是讓陛下知道您為個有過幾面之緣的人放棄如此重要的線索,怕是……”
按察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林珏,逼得林珏無法,隻能朝裴牧解釋:“是這樣,有人說……”
“什麼人?”
松針落雪般的聲音驟然從遠處傳來,如寒玉相叩,帶着幾分刃破冰泉般的冷冽。
林珏循聲望去,暮色中,一抹身影靜立廊前。
那人眉眼浸着月色般的清冷,淬了冰棱的視線正一寸寸碾過他的衣襟。
林珏打了個寒顫。
江清淮在身上找了半天都沒找到帕子,隻能把脖子上的綢帶解了擋臉,奈何這綢帶太短,隻堪堪擋住脖上的傷,微風一吹,什麼都瞧見了。
很要面子,不想被裴牧發現自己就是那晚和他擠在一個櫃子裡的黑衣人的江清淮隻能端着姿勢,慢吞吞地走過來。
他動作受限,心下便反感起林珏的突然來訪,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全:“有人說了什麼?”
林珏沒回話,望着江清淮,木頭樁子一般愣在原地。
倒是一旁的按察使翻了個白眼:“你什麼人?大晚上蒙着臉幹什麼?”
“臉上受了傷。”江清淮故作委屈地瞧一眼那人,“恐污了大人的眼睛。”
他方才一副冰美人樣兒,此刻卻做小伏低,樂得那按察使笑彎了眼:“這麼個美人,是誰忍心傷你的臉?”
江清淮長歎一聲:“怪我倒黴,昨個夜裡家裡進了賊,兄長聽見動靜,本是怕我受傷,才讓我留在屋中……誰知道那惡人趁人不備,翻進了窗。”
想到昨晚非要跟自己擠在一個櫃子的某人,江清淮又忍不住瞪他一眼,瞧見裴牧怔愣神色,才滿意繼續:“當時那麼大一把刀挂在我脖子上,那賊人滿身的血腥氣,我們家世世代代都是良民,哪裡見過這架勢,連喊人都忘了……”
“那人長什麼樣,你可有見到?”林珏忙出聲問道。
“樣子瞧不見。”江清淮搖搖頭,“那人戴着面罩,說起話都甕聲甕氣的,但是身形不胖,隻是力氣大得很……”
江清淮又瞧一眼裴牧:“我的手都要被弄斷了。”
“依你所說,這賊人這樣厲害,你是怎麼活下來的?又為何不報官?”按察使狐疑地打量着裴牧,方才江清淮一直瞧他,倒是讓他懷疑起裴牧,“你小子說。”
裴牧點點頭,順着江清淮的話:“我尋了一圈沒瞧見人,回到屋中才發現那賊人劫持了清淮,偏此時官府的人又上了門,那人逼我支開官兵,又聽見了要封城的消息,想必是心中慌亂,提前跑了。所以等我回去,已不見人影……”
“倒是我慘兮兮。”江清淮又忍不住抱怨,“那人慌亂之間,反劃傷了我的臉,這才見不得人。”